会试在二月举行,三人出发时正好是十一月中旬,虽然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赶路,可是这一路上不仅要坐船,还需换乘马车,所费周折不少,因此只宜早不宜迟。
何文静出发那日,众人来给他们送行,除了方氏与小妹梅娘之外,陈秀娘和陈寅两姐弟也来了。
因为怕自己离开后陈秀娘会再像之前那样遇到什么麻烦,因此何文静便让他们搬到了家中与方氏作伴,而且两人也说好了,等他回来后便成亲,此时陈秀娘便是以他未婚妻的名义住进何家的。
方氏嘱咐过儿子后便拉过陈秀娘,让他们两人说些体己话。可是两人站了半天,何文静也没见陈秀娘开口,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她的性格到是突然害羞了许多。
便自己轻咳一声,道:“这次赴京后我会尽快回来,你如果遇到什么难题无法解决,可以找人送信给我,或者先去找张茂林,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陈秀娘轻轻嗯了一声,“你只管好好回来就行,我等着你。”说完又偏头问他:“听说京中女儿多好颜色,你到时可会流连忘返?”
何文静无奈一笑:“我此去乃是为着参加会试,哪有心思去考虑那些,再说就算我有时间,我也不会分心他顾的,你放心好了。”
“那你可千万记着了,否则等你回来我可不饶你。”陈秀娘语带威胁,可惜看着实在没有威慑力。
“好,你只管不饶我。”何文静顺着她答道,转头又想起现代那些哄女朋友的段子来,他觉得其实也不是很难嘛。
何梅在一边看着她大哥那样,只窃窃的笑,一会后又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跟她大哥一样的男子,要是都跟她二堂兄那样,那她还不如剃了头发当姑子去。
聂成忠此时也正在跟家人告别。他家中只有一个老父,以前是在镖局当镖师的,现在年纪大了便开了家武馆,教些小儿的拳脚功夫。
聂老爹本是想着让儿子换条路走,这才送他识字念书,不要再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没想到最后还是子承父业,从了武行。
父子俩日子过得粗糙,聂父丧妻后也没有再娶,因此此时聂父前来送行,别的什么都没给他准备,就只拿了一包银子过来,说让他自己缺了什么就买。
聂成忠捏了捏手里的银子,又转头看看何文静那边大包小包的东西,等他听见何文静小妹还专门给他做了两双鞋让他带去,这下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再看这姑娘,留着齐眉的额发,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忽闪着,等她送完东西退到一边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可乐的事情,正抿嘴轻笑,一笑还现出两个梨涡来。
聂成忠不自觉就有些愣神,何梅也好似察觉到了旁边的目光,转头见他盯着自己瞧,便噘嘴轻瞪了他一眼。
这是哪里来的傻大个?不仅长得凶巴巴的,还敢瞪着瞧她,跟要吃人似的,不过她可不怕!
聂成忠被她瞪了一眼,脸一红,便收回了目光。
而这边何文静也与家人交代得差不多了,便在船家的催促声中上了船,一行三人总算出发往京城而去。
从柳溪到新阳,他们一路都是坐的船,南方多水,又有运河为道,所以在出省之前,他们倒也还习惯。
可是等出省继续往北之后,这赶路便难上了许多。
北方的天气比南方冷,他们出发时穿的棉衣此时已经显得有些单薄,又因为换了马车,行路颠簸,因此何文静从上车之后便一直躲在车中不出来,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蝉蛹。
这天气这么冷,等到二月会试时可怎么办呢?他有些担心。
聂成忠倒还好些,此刻正坐在车辕上与车夫闲谈。
这马车是在新阳城内找的,当时他们见这车夫人机灵知道的又多,便雇了他的车。而且他们现在走的这条道就是车夫推荐的,据说是去京城最近的路了。
“小哥,你常往北边去吗?怎么这边这么冷,感觉脚趾头都要冻掉了。”聂成忠搓搓手,出声询问。
“这位客官想来从没到过北边吧,看你的行头就知道了,要想御寒啊,那除了袄子之外,最好也得备上毡帽,否则这脑袋在外面吹着冷风,不一会这身子便冻得直打哆嗦。”
车夫说着又转头看看车厢,“等咱们到了下一个歇脚的地儿,你们三位不妨就去置备上些行头,像你们这样进京赶考的书生,那身子可弱,还不如买些皮袄子,那穿着才是真的暖和呢。”
聂成忠看看车夫头上的帽子,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髻,觉得这帽子应该是戴不上去的,便又询问了些北地其余的事情。
倒是何文静在车中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虽说带着毡帽是有些不太好看,可是赶路时这毡帽倒是极好的御寒之物。他心中正盘算,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时要不要也去问问皮袄的价钱,毕竟着天气实在太冷了,虽然这是额外要支出的钱物,可是也总比冻病了的要好。
正想着,突然就听前面马儿一声嘶鸣,马车陡然停了下来,让他差点从车里扑出来。
“这是怎么了?”何文静掀帘往外看,就见车夫此时正哆哆嗦嗦的坐在马车上,而聂成忠已经跳下了车,站到了马路中间。
而就在他们马车的正前方,有几个人站在车前,为首一人正拿刀指着聂成忠。
然后何文静就听见他们说出了打劫的经典语录:“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说完这人还气势汹汹的将手中的刀挥舞了一番,想是准备震慑几人,让他们自己主动交钱。
何文静皱皱眉,又看了眼车夫,怀疑是不是他故意跟这群人串通好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巧,他推荐的线路上就出现了抢匪。
而且这几个土匪明显不成气候,不像是那种长期在此安营扎寨的,就这七八个人,要是遇到大些的商队,那根本就不够别人下菜的。
也就是他们这一行三人,还是进京赶考的书生,怎么想也不像是这几人的对手。
可惜他们却挑错了人。
不说聂成忠,就是何文静也不是真正的文弱书生。他虽比不上聂成忠,可是这几年下来也跟着学了些拳脚,平时他只当强身健体用的,此时却是派上了用场。
还有就是,除了此地之外,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埋伏。
刚转过这念头,何文静就见车夫的手动了动,正往车下探去。
不好!这些人果然是一伙的!
何文静也不再犹豫,飞扑上前将他压到车辕上,又将车夫腰带扯出,把他双手捆缚背后。等确定将人绑好后,这才伸手往他刚才摸索之地探去,果然触手间便是铁器的冰冷触感。
“王青!你赶快拿着这刀下去帮聂师兄的忙,只记得千万不要shā • rén,可伤他们手足,顺便也提醒一下成忠师兄,我稍后就来!”何文静朗声道,又把摸出来的刀递给王青,让他赶紧下车。
王青领命而去,何文静则把车夫翻过身来,逼问他是否还另有埋伏。
起先车夫并不答话,只倔强的把头偏到一边,何文静见此便冷哼一声,想是他见自己嘱咐仆人不必shā • rén,因此便有恃无恐,可惜有的活罪却是更难熬。
立时便捏起他一根手指,往后一撅,“咔嚓”声后,便是车夫那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我说!我说!总共就是这些人了,好汉饶命啊!我们真没想shā • rén,只是想劫些钱财花花,这还是第一次呢,没想到就栽到了大爷手里......”
何文静不说信不信,只是又捏起另一根手指,向后使劲道:“你竟还敢骗我?看来是这双手都不准备要了。”
车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的哭嚎:“真没有了!我们本来以前就是在城中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后来嫌来钱慢,便想出来这个主意,我们也没想shā • rén,大爷别掰了,我说的可全都是实话呀!”
何文静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便拿布将他堵了嘴,冷冷道:“要是你敢撒谎,到时候我就先把你杀了!”说完便跳车去,准备给两人帮忙。
只不过等他到时,那七八个人早已经歪歪扭扭的躺了一地,地上有些血迹,却并无死尸。
聂成忠见何文静大步走进,也丢了手中的刀,对他道:“这些人实在太不经打了,我还没用力呢他们就全倒下了。”
王青此时也抱着刀过来,崇拜道:“聂少爷可真厉害!我都没找到机会下手,这些人就被你打趴下了,简直就跟那战场上的大将军一样!”说完就星星眼看着他,手中的刀垂立身前,一副小迷弟的模样。
何文静又逼问了地上的几人,见他们的说辞与车夫差不多,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文静你刚才干嘛了?我怎么听着那车夫叫得比地上这几人还惨,就跟死了亲爹似的。”
聂成忠刚才就听见了那声突兀的惨叫,可惜他回身也没看出何文静到底干了什么,又加之他一直没有真刀真枪跟人打过,所以兴奋得很,看了一眼就没再看,可此时他却是真有些好奇了。
何文静如实说了,又把车夫的话告诉了两人,在地上捡了两把刀,招呼他们上车准备离开此地。
这刀他是准备用来防身用的,古代有强盗这事他倒是忘了,也是以前基本走水路,水上要有成气候的水匪的话一般动静比较大,而山贼则不同。这些连绵的山脉,随便藏几个人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山地又便于隐藏,若是藏了强人,那么事先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何文静走到车前,见两人没跟来,转头看去,就见聂成忠正低头摸索自己的手指,一脸的若有所思,而王青竟然在倒这些人的荷包。
何文静:“......”这是打劫的反被被打劫的打劫了吗?
不过这些人出来干抢劫的营生,本来也没多少钱,等王青回来时还跟他抱怨,说他们实在太穷了,竟然比他还要穷。这么些人,身上的银子加起来还没有二两,怪不得要出来当土匪。
“行了,你反劫了他们的钱,倒还嫌别人钱少,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知足吧。”何文静把车夫丢下马车,又换了王青去驾车,三人这才重新出发。
只是为了避免再次遇见麻烦,这次他们选择了从官道走。
从临近的城镇买了毡帽和御寒物资之后,马车继续朝京城出发,本以为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城镇,却没想到又被突至的大雪堵在了路上。
不过万幸的是,离他们马车被陷不远处就有一座破庙,三人干脆直接下车,将马车推出陷坑之后就躲进了庙中避雪。
“文静,这北方的雪可真大呀,咱们那边可是不到腊月不下雪的,而且每次都是薄薄的一层,哪像现在这样,就你生火这点功夫,外面可就铺了白白的一层了。”聂成忠在火堆前烤着火,想起刚才他出去牵马时见到的场景,犹自惊叹不已。
何文静将插着饼的树枝转动稍许,继续烤另一面,“听说在大夏最北边,那里的雪下起来足有半人高呢,成忠师兄要是没看够这大雪,以后还可以去更北边的地方看看,听说那边的人还会专门做冰雕呢。”
他觉得聂成忠这好奇模样,大概就跟现代南方人突然到了北方差不多吧,既兴奋又好奇,说不定还想去雪地里打个滚,这种心情他是十分理解的。
“这么厚的雪那得多冷啊?”聂成忠惊叹,“现在咱们在火边烤着我都嫌不够暖和,等到了晚上那他们睡觉能睡得着吗?”
何文静轻笑一声,把烤好的饼递给他一个,这才道:“这可用不着你担心了,他们睡的床跟南边的不一样,说不定比你屋子还暖和呢。”说完自己也拿起一个饼开始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