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耗了半天,李二也没拿定主意,决定先议吐蕃求亲一事,和解之后,结亲已成必然,此乃大唐对外交涉的一种手段,也是历朝历代对边境交涉的手段,除了某些自认为‘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不割地,’的王朝,别的大王朝,都能通过结亲输送文化,软性同化游牧民族。
这里面有各王朝对婚姻道德观念的态度,也有儒家文化影响,不能全怪君王死社稷的那个王朝,待到文成公主出嫁时,有机会再细细言说。
和亲虽说是国事,却也是李家的家事,群臣虽同意,去也不敢多言,而吐蕃初出茅庐,又是大败而归,自是不能以皇帝之女和亲,萧瑀提议,选一位郡王之女,李二对此深表同意,只是哪位郡王之女担此大任,又成了另外一个问题。
拒史料推演,日后出嫁吐蕃的文成公主,是由江夏郡王李道宗护送入藏,一般都是父亲或是亲信大将护送,那么文成公主很可能是李道宗之女。
而勿论推演是否如实,郡王之女若要以公主之名和亲,都需提前入住京畿,学习各种礼节,同时由迎娶方派来使者,学习一些当地文化习俗,此间耗时,少说也得一二载,和亲人选,还需李二自己心中有所衡量。
最后一件大事,论近来由东宫崇文馆列举出的几项官员考核制度,如历史一般,最终定了裴行俭提出的长名榜、诠注法。
从这一刻起,文武百官再无懈怠之言,念及此处,萧瑀偷偷咬了一口早间顺来的油馕,芝麻的脆香与油馕的劲道,在口中轮番勾引着肚里的馋虫,看来今日散朝后,他是没心思去政事堂吃皇家发放的那顿廊下食了。
自贞观起,朝参日,皇帝都让官吏们在宫殿的飞檐下或是廊庑上坐地吃顿不丢皇家脸面的四菜一汤,三百多位官吏,也就是三头羊的标准,唯独宰相可以在政事堂去吃个小灶,时不时也有皇帝的御膳赏赐。
有句话说得好,‘家花不如野花香’,萧瑀即使未曾任职御史大夫,也能凭一副好厨艺混进政事堂,与几位宰相(唐朝是群相制)谈天说地,吃几口皇帝的御膳。
他这种挑嘴的老头,早就吃腻了所谓的皇家御膳,若不是散朝后,只有一个时辰的小憩时间,他宁愿回开化坊自己做一顿。
怀中吃了大半的油馕饼,让萧瑀想起了那面在风中飞舞的‘刘一手’飘旗,不知早间那位摊主还做不做他这老头子午间的生意。
不止萧瑀吃腻了皇家廊下食,京中常参官,也就是文官五品以上,及两省供奉官、监察御史、员外郎、太常博士等人,也都吃腻了廊下食。旦有间隙,都会溜出来,要么去临近的崇仁坊吃个来回,也能赶上午后的坐班,要么就在承天门前的小推车对付一顿。
深知萧瑀挑嘴,几个与其要好的监察御史,见他悄悄溜出了政事堂,一个个尾随其后,来到了承天门。
却见萧瑀探头探脑,左顾右盼,不知在寻觅何物,正在纳闷之际,萧瑀大步向东行去。待到走近一头戴毡帽,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小推车前,敲了敲小推车的长辕,一副和善面容询问道:“午间可有甚吃食啊?”
“蛤啊!”摊主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长破天际的哈欠,揉捏稀松的双眼,看清了来人,猛地起身作了一礼:“原来是恩人,快请落座!”
言罢,从小推车下拎出一张月牙凳,依在墙根处,安抚萧瑀坐下,抓了抓腮帮,若有所思道:“午间为恩人准备了蛤蜊羹、偃月馄饨①。”
“怎早间有三味吃食,午间却只有两味?”萧瑀疑惑道。
但见摊主掀开盖布,漏出以抱圆的铁鏊子:“恩人有所不知,近来我研究出一种偃月混沌独特吃法,与汤吃、蘸醋吃偃月馄饨大不相同,恩人若是赏脸,不妨一试。”
看着渐渐冒出热气的大铁鏊子,萧瑀不禁疑从心来:“莫不是煎了吃?”
“恩人聪慧!”
正说时,身后围观而来的监察御史,看着摊主越发眼熟,近前掀开摊主顶上的毡帽,一张漆黑无比的面庞吓了萧瑀一跳,惊呼道:“刘……刘家郎君?”
煞时,房遗爱将他拉进犄角旮旯胖揍的情形涌入脑海,萧瑀一溜烟,朝承天门遁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