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刘一手的名号,已然传遍朝奏官耳中,即使萧瑀不曾引客,也不断有新客人闻名前去光顾,刘一手的摊位更是越做越大,改由刘仁实晚间在崇仁坊服侍,段瓘午间在承天门服侍。
如此,糟老头们还嫌不够,要刘一手早间也顶风冒雪为他们准备食物。
“依了,依了!”
刘仁实口中附和,心里却暗骂:“尔等糟老头子真是不知我近几月所受之苦啊!”
广寒冬月,朝廷琐事渐少,恰逢初雪临幸长安,太极宫地处低洼,阴冷异常,政事堂内火盆啪啪作响,仍是暖不了几位宰相手脚。中午吃的羊肉汤面,汤凉了不说,面都坨了,萧瑀实在没有胃口,简单吃了几口,算是给了李二薄面。
或许李二也知晓这般宰相胃口养刁了,特意送来两份糕点,和一碗肉羹。暖了身子,萧瑀才有心思翻阅呈牒奏折,可一落座,圆润的肚囊竟然顶到了案几,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被身体拖累,不由念起儿媳妇襄城公主言及:“近来阿公胖了许多!”
“都是该死的刘一手!”萧瑀心中暗骂着,齿颊却回味起昨夜在崇仁坊饱餐的铁锅读炖大鹅,那滋味实在太过诱人,自己当时连宰相的颜面都不顾及,一番撕啃之下,这才过瘾。
同样也是因为刘一手,这次萧瑀入相,与诸位朝官竟然相处地莫名和谐,极少再如以前那般冲突不断,反正意见不同,散班后坐在一起,吃一顿刘一手烹煮的食物,第二日所有的烦恼与冲突,都消散如烟,各个变得和颜悦色。
“不知近日刘一手有何新花样啊?”民部尚书近来繁忙,无暇为刘一手捧场。
“去看看就知道了!”刚擦完嘴的一位时宰道。
言罢,转身问萧瑀道:“萧公也一同前去吗?”
“自是!”萧瑀脱口道,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只是不断涌入的寒风,与窗外飘零的雪花让萧瑀又有所顾忌:“老夫年迈,体力不支,看今日雪势,恐这把老骨头有去无回,就不与诸位同道了。”
众人念的是佳肴,自是没放在心上,然而次日,萧瑀又心念念起来,问及昨夜刘一手有何新花样时,民部尚书却言:“刘仁实偶感风寒,昨夜未曾出摊。”
如此,一连三日,刘仁实都不曾出摊,连承天门前的段瓘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几位朝奏官在肚里馋虫的驱使下,前去礼泉坊探望,段瓘经不住几人怂恿,同意次日一定与刘仁实一起出摊,这才打发了耳边嗡嗡作响的苍蝇们。
刘一手重新开张的消息恍如军情急报,不消半日,传遍长安,连掖庭的命妇们也欣喜若狂,次日朝会刚散班,数百朝奏官蜂拥挤出承天门,却迟迟不见刘一手前来,心中沮丧,不免咒骂段瓘、刘仁实言而无信。
胃口已经被养刁了,承天门旁的其他摊位早就转移阵地,众人失望之余,还是得先填饱肚子,这才想起,皇帝还未他们准备了廊下食,一个个又回身入了太极宫。
只见萧瑀拍着干瘪的肚囊,无奈道:“看来是要委屈你了!”
数百朝奏官漫步在太极宫的景象,可谓壮观非常,众人口中议论这刘一手的言而无信,同时也为日后五脏庙何去何从担忧起来,萧瑀跟在后面,隐隐有种不祥之感,却怎么也想不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刘一手?”太府卿面色惊愕地指着太极门上迎风飘舞的飘旗。
闻言,众人抬头望去,果然,由阎立德亲笔而成的楷书刘一手正稳稳当当插在太极门的城楼正中央,飘旗后面那张黝黑的面庞,众人再熟悉不过,只是黝黑面庞一侧,却站了一位位头戴翼善冠,身着大裘冕的中年,正面色凝重地俯瞰一众朝奏官。
“陛下……万福!”走在最前面的几位朝奏官看清了面容,连忙下拜道。
这时,萧瑀再看那杆飘旗,终于明白,刘一手的留一手,是留在何处,数百朝奏官就被李君羡如此玩弄于鼓掌之间。
佩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际,萧瑀心中也默默盘算,如何为自己开脱,这次被李君羡一网打尽,可不是那么好脱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