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蕊不过是替她受过。
在这后宫中,本就没有退路和平静可言,要么往上爬,要么等着跌落深渊。
她在被父亲逼着入宫的那一日,就已经无路可选。
前十年的安稳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没被人盯上罢了。
恩宠和位份,她两样都没有,所以莫婕妤动她时甚至不用过多考虑。
以前的冷千芸不明白这道理,现在她知道了。
这深宫之中,什么都是靠不住的,唯有圣宠,是最真实的。
“桑蕊……”她缓缓蹲下身子,看着对方毫无血色的脸,最终从自己衣襟内拿出一样东西。
“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桑蕊原本以为自己这回定然会没命了,就同先前的桑竹一般。
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是知道的。
她被送去宫正司并不是莫婕妤所说冲撞,而是要做给自家娘子看。
杀鸡儆猴。
她就是那只鸡。
对桑蕊来说,这是天降横祸,可她没有丝毫怨言。
在宫正司无论受怎样的折磨,她始终不后悔。
她只是担心,怕自己走了后,自家娘子在灵顺殿不好过。原本对方就是与世无争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被歹人诬陷,没入灵顺殿了。
疼得昏过去的时候,桑蕊以为自己已经熬不过这回了。
就算熬过去了,也还会有更严酷的刑罚。
宫正司的人动手时从不留情,更不用说当初她被送进去时,莫婕妤就特意叫人交代了。
因此有时候桑蕊真恨不得自己下一刻便死去。
可这回,她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宫正司昏暗血腥的刑室内,而是一个相对整洁的地方。
虽然房内没什么摆设,一切都显得破旧,但比宫正司那边却好了不少。
而她自己也躺在了一张木板拼成的床上,身上有伤口的地方都被包扎起来。
尤其是腰间和十指。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发现没有先前那样疼了。
似乎都上了药。
一时间,桑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如果不是全身伤口在隐隐泛疼的话。
她虽然从未伺候过吴婕妤,但也听旁的宫娥说起过。
吴婕妤虽平日里待下人没那样严苛,可若是谁犯了事,撞到她手中,从来都是没情分可说的,便是不去宫正司,最少也是一顿板子。
对方既然要用她来让娘子闭嘴,便不会轻易饶了她,更不会叫人来替她治伤。
但自己现在又似乎已经离开了宫正司。
桑蕊想了半晌,也没想到原因。
只因在这宫内,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亲近的人了。
唯一的一个,自己也被困在灵顺殿中。
不说如今已经这样了,便是以前,未出事时,一般人也不敢轻易让宫正司放人。毕竟吴婕妤这样的高位嫔妃,谁也不想得罪。
桑蕊带着这样的疑惑自己思量了许久,直到紧闭的房门被推开,看到自家娘子之后,她才知道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接着之后的两三日,她都陷入了无限自责之中。
“娘子,您真不该为了奴婢……”看着眼前端着药的人,桑蕊再次开口,“奴婢这条命没了就没了,实在不值得您用夫人留给您的……”
“说什么傻话。”冷千芸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你对我来说最重要。”
原来前几日,她想救桑蕊,但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把身上唯一余下的,当初母亲逝世前留给她的璎珞交给了灵顺殿外那两个内侍。
然后换来了一些伤药和纱布。
当时的冷千芸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让桑蕊撑过来,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把璎珞送了出去。
因为即便是没希望,她也要试试。
现在对她来说,桑蕊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况且……
冷千芸将手中的汤药仔细吹了吹,接着递给对方。
“我那不是给他们,只是暂时放在那里罢了。”
桑蕊这时正沉浸在自责之中,听得这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因问道:“娘子,奴婢不明白。”
冷千芸笑了笑。
“不用明白,先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