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的秘密有很多。
关于自己的,家人的,同学的。
其中的大多数又都是在最重要的那个秘密作用下无形产生。
不过在这之前,因为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不少人都避着她走,更谈不上跟她交流什么消息,所以鲜少有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出现。
撞破薛从和家里人打电话这事儿并不是她的本意,至于后续如何处理,秦珂最开始并没有想法。
下午比早上要暖和一些,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以防万一。
搬下去的凳子被其他人征用了,围坐了一圈人,秦珂就索性找了个有台阶的地方坐着。
如果不是季岩非得让她起来,她也能那么发呆一下午,就在思索中把时间纯粹混过去。
“……”
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采用等价交换的原则是她的一贯方式。
其中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最失败的那次,大概是小时候和邻居的孩子们沟通来往时,无意间听到对方父亲出轨的消息。
她那会儿还没习惯这种秘密无孔不入的生活,又因为秦奶奶的教导,不自觉地内心惭愧。
后来想了一整晚,索性跟那个男孩子说明白了自己无父无母的事实。
男孩子一边震惊于她的主动开口,一边听的认真。
秦珂只当是事情有了了结,心里的愧疚感渐渐去了不少。
结果还不等第二天,她的身世就已经传的附近的小孩子无人不知。
有几个性格恶劣的小男生专门跑来喊她没爹没娘的怪胎。
温珩正巧家里没人,被秦奶奶好心留在她家吃饭。
听到这话气不过,骂完她蠢蛋,又跑去把那几个小男生揍了一顿。
“……你傻蛋吗,人家把你当笑话看,你自己也把自己当笑话看,都不知道反驳!”
他从来都是这样直来直往,忍不了的性格,小时候不加控制,更是明显。
秦珂还记得那会儿温珩生气,额角脖子上都是汗。
太阳还没有彻底落山,夕阳烧得通红,也把门外的少年身形烧得通红,像泛着光。
汗滴折射出一点光纹,衬在温珩的眼角。
她抱着书在门里面沉静地站着,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去拿了帕子等着。
秦珂端水给他,看到少年皱着眉头,听到他心里还在生气地嘀咕。
[怎么会有这么不知道反抗的人。]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老子就不该管这个闲事!]
心里想的和说出口的一模一样。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如影随形地跟着对方。
大概是因为并没有和父母有关的记忆,秦珂对于那种恶劣的言论并没有什么实感。
秦奶奶年纪虽然大,但也没有忽略掉她的教育问题,家长会从来不曾缺席。
其他小孩子有父母接送,秦奶奶也会从面馆抽空过来,提着袋子颤巍巍地等在路边。
相比起来,有关温珩的表情还要印象深刻一些。
人对于和自己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大概都会有一种好奇心。
秦珂走在放学的路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季岩走在一侧,看她忽然放慢的脚步,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她忽然开口:“城里和这里的差别很大吗?”
季岩揉了揉眼睛,还在笑:“怎么突然问这个?”
秦珂沉默了一会儿。
许久,她才开口:“有点好奇而已。”
这段从医院通往家里的路,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
今天是这么多天以来,秦珂头一次久违地上了自习。
秦奶奶自从能勉强下地以后,就不再同意她每天到医院进行看护。
因此下了晚自习的第一时间,她先是赶到医院看望了秦奶奶,确认完今天的状态后,才又在这些天来的热心保镖季岩的陪同下往家里走。
薛从今天给她的回复是写在纸上的——
他的秘密本来也不值什么钱,不用了。
连笔流程,自带笔锋,说的轻描淡写,一笔揭过。
薛从的字很好看,态度也很平静。
秦珂否认不了,自己的确更加佩服起了这个同桌。
哪怕是心口不一,也没人能比他把待人接物做的更好了。
她不知道对方这种超乎同龄人的早熟性格是怎么养成的,转念想起下午无意间听到的那句话,又觉得仿佛有迹可循。
对方回她这句话,反而更让她心里多了点残存的念想。
城里的事情真复杂。
秦珂问的时候,想法也非常直接。
夜晚的街道静默又无声。
季岩看起来像是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和这里是挺不一样。”
“城市太大了,人和人之间不认识的概率比认识的概率要大得多,不像这里,走两三步都能碰见熟人。”
季岩的声音微磁。
他原本就被不少圈内人夸过台词清楚,这时候开口还带着点认真,像在讲很漫长的故事。
“可能住的很近的邻居之间是几年的陌生人,也可能亲人朋友之间为了一些利益互相对立。想一套,做一套的人比这里多得多。”
说到一半,少年人伸了个懒腰,放慢了脚步。
“……只要你足够惹人注目,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盯着你。稍有不慎,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成为网络上的某个狭小圈子里的主角,任人品头论足,反驳了多半也是无用功。”
听到这里,秦珂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身侧这位,不仅仅是从城市里转学过来,而且还曾经是娱乐圈的一员。
秦珂对娱乐圈的事情不感兴趣,但不代表她不知道自己周围的女生有多么痴迷其中。
遥远又陌生,隔着的屏幕就已经是最近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