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这一次可不是秦炼攻城的那次了,景泰是抱着灭江国之心来的,不会给他们机会。
就算是要降,景泰也不太可能接受,就算接受了,江国王室他也不会留。
而景泰似乎并不着急攻打碧荔城,大军就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然后当着江国一众朝臣的面,喝起了庆功酒。
大营中,一群群的将士围着篝火坐着,手里拿着酒坛,一边嚷嚷着,一边笑骂着。
“小子,我跟你说,我老周打了半辈子的仗,头一次这么痛快,这辈子能做大王帐下的兵,老子就算是死也值了!”
执甲卫这边,一名身体健硕的老兵,亲热的揽着柳轲的肩膀,醉眼朦胧的说道。
“痛快?这次难道还能比凌国公那次还痛快吗?那次三天可就打下了包括镇南关在内的六座城池。”柳轲抿了一口酒,有些意兴阑珊。
他跟来了,本来以为能见见血,结果这么多天,光陪这些人扯犊子,一场真刀真枪的实战都没有。
和他想象中那种血肉横飞的场景,差的太远。
“你懂个屁!”老兵喷了柳轲一脸唾沫星子,“我跟你说,武国公是厉害,但是他那名声,靠的是我们这些苦哈哈堆出来的!你以为大家都想打仗?家里有口吃的,谁愿意拼死拼活?”
老兵抹了抹嘴,坐直了身子,声音忽然沉重了起来:“以前车国的那些狗屁国君一个比一个混账,不拿我们百姓当人看,谁也不愿意一直跪着不是?
所以当年大王起兵,才会有那么多人跟随。和我一起来的同乡,有整整一百人,五十个在大王麾下,五十个在武国公麾下。
半年后,我们还有三十人活着,武国公那边,死的就剩十个了,但是当时哪有人后悔啊,咱们死了没事,只要打赢了,天下易主,儿子们孙子们就都能过好。
当时都拼了命的杀,终于,把那些混蛋都杀光了,然后,我们那出来的,就剩下三个了。”
说到这,老兵仰头狠狠的灌了一口酒,接着说道:“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后来安稳了,又打了几场仗,才知道能在大王帐下是多大的福气。
可是他们俩不懂啊,想着光宗耀祖,都说武国公是战神,是英雄,可是在我看来,和大王差远了!
九年前武国公三天破六城,是出了口恶气不假,可是你知道那接近三十万大军回来多少吗?”
柳轲摇了摇头。
“二十万!”老兵用力拍了拍柳轲的肩膀,忍不住呜咽了起来,“死了十几万,其中还有我那两个同乡......”
柳轲沉默了片刻,神色庄重:“他们都是英雄。”
“是啊,可是谁能记住他们呢?他们记住的只有武国公,”老兵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忽然笑了起来,“你知道这次我们还有多少人活着吗?”
柳轲再度摇了摇头。
“三个,是被流箭射中了,不然他们也不会死。”
老兵说完,踉跄着站了起来,高举着酒坛,向着景泰大帐的方向,大声喊道:“我!周洱,愿为大王肝脑涂地!!”
......
酒过三巡,柳轲默默的离开了大军,走到了景泰的大帐附近。
和外面的热闹相比,大帐里相当安静,只有景泰一人,还在看着地图。
柳轲想了想,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景泰抬起了头,笑着问道:“你怎么进来了?没跟着他们继续喝?”
“喝多了,来散散心,”柳轲走到了景泰身边,问,“大王,碧荔城就在不远处,您不怕江国偷袭吗?”
柳轲早就想问了,庆功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防着他们呢?”
景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时,营帐外又传来了周洱的大喊。
“这个周洱,一喝酒就发疯。”景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大王认识他?”
柳轲愣了一下,执甲卫有接近一万人,周洱虽然在军中呆的久,但是一直是个普通将士,景泰怎么会认得?而且貌似还很熟悉?
“嗯,当然认得,他和你说了什么?”景泰点了点头,示意柳轲坐下,“没人的时候不要拘礼,喊我伯父就好。”
“也没说什么。”柳轲回答道。
景泰看着柳轲轻笑了一声,说道:“当年,我刚起兵,周洱就来了,在我麾下也有二十年左右了,也立了不少战功,我曾许过他,景国建立之后给他一个将军之位。
但是这小子不知道怎么了,并不接受,甘愿做一个普通将士。”
“可能,他是厌倦了战争吧……”柳轲叹了口气。
他知道,周洱并不是要针对谁,他只是见过了太多厮杀,心疼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