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手不但没松,反而更加用力的攥紧了。她眸中一下子噙满了泪水,一口气也喘不上来了。
心中一狠,她使尽全身力气去摸自己藏在衣袖中的纸包。
还没摸到,那手就忽然松了。就好像方才只是被情绪裹挟着,所以力度才情难自禁的失控。
他俯下身,贴在她耳边,轻轻道了一声:“乖。”
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不过郑姒心中还是隐隐约约生出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只是依然隔着一层迷雾,看不太分明。
郑姒轻轻捏了捏自己生被掐的生疼的脖子,乖乖的点了点头。
暂且忍他两个时辰,反正将人和场地利用完之后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压下心头的不适,没有再忤逆他,规规矩矩的拜过堂之后,她总算如愿以偿的坐在了喜房的红锦被上。
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在外面的人声渐渐弱下去之后,郑姒悄悄的掀开一点盖头。
今日的酒水都是加了料的,现在外面的宾客应该已经倒下一大片了,再等上片刻,她就悄悄溜出去。
然而这时候,门却忽然开了。
郑姒先看到一只精致的锦靴,目光慢慢的上移,掠过华美的红色喜服。
她看到他垂在腰畔的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被大红色映衬着,显出某种玉石般剔透莹润的质感。
那只手实在太好看,郑姒的目光不由得在那处多流连了一会儿。不过随即,她想起,刚才就是这只手,差点把自己的脖子扭断。
郑姒:“……”打扰了。
她的手不动声色的探入袖中,摸到一包药粉攥在手心里。
这药粉名叫七日眠,据说是一个古老神秘的种族的秘药,只要让人嗅上几息,他就能立刻陷入昏睡,七天七夜都不能醒来。
她之前在蛇身上用过一点,如今过去半个月了,那蛇还没有醒来。在严谨的做了实验之后,她特别放心的拿这个宝贝来当自己脱身的工具。
郑姒飞快的瞟了他一眼,瞧见他的脸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脸上戴着一个白惨惨的面具,像个无面人一样,只露出两双漆黑的眼睛。
看上去怪渗人的。
郑姒听吴钱说过,这个王公子因为久病,面色苍黄憔悴,看上去很丑陋。所以他总喜欢戴花里胡哨的面具,很少以真面目示人。
没想到他不仅平日里戴,就连大婚的时候也不肯摘。
郑姒盯着那张没有鼻孔的惨白面具,又捏了捏被自己藏在手心里的小小的药粉包,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的眸光闪动两下,静静的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的盖上了自己的红盖头。
脊背挺直,下巴微抬,双手交叠,规规矩矩的放在自己的并拢的双膝上。
红烛摇曳,幔帐轻摆,她穿着一身血红的嫁衣坐在那里,就像所有在等待自己的夫君的新娘一样,看上去有点紧张,却又饱含着期盼。
容珩目光幽深的盯了她一会儿,心中又嫉妒又怨恨,可同时还有快要压不住的兴奋和疯狂。
他抬脚向她走过去。
郑姒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紧张的捏了捏手指。
终于,脚步声在她身前停了。
郑姒屏住呼吸,乖顺的垂着眸任他将她的盖头慢慢掀起,眼睫含羞的低垂,藏着怯意的眼眸惊慌的眨动一下。
显出一种在她身上鲜少见到的、闺阁女子娇怯的风情。顾盼之间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
她纤长细密的睫毛脆弱的颤动一下,倏而掀开,露出一双氤氲着水韵的眼眸。瞧见眼前人,她那双眸子微微弯起,露出一个莞尔动人的笑来。
容珩被她这副模样晃了眼,不合时宜的怔愣了片刻。
郑姒将他眸中没藏住的恍神收入眼底,轻轻的勾起唇角。
此人果真如传言一般,好色成性。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伸出手触到他面上的白色面具,柔软的指腹在边缘轻柔的擦过。
红唇轻启,她微微偏头,柔柔的唤一声:“夫君。”
容珩仿佛被下了某种魔咒一般,僵硬的定在原地,一时间什么都忘了。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他站在一片无垠的净土中,凝视着她温柔含羞的眼眸,而她柔软的红唇含着笑意开合一下,娇柔的唤他一声——夫君。
即便在最不想醒的美梦中,他也从未奢望过这样的场景。
她的指尖掠过他耳畔整齐的鬓发,顺着发上丝滑的缎带向后滑,摸到他后脑一个小小的结,轻巧的一勾。
那连着面具的缎带霎时散开,轻飘飘的垂到他耳前,擦了一下郑姒白皙的手背。
她捏住面具边缘的左手缓缓向一边撤,同时手心里藏着药粉的右手从他的脑后转回。
就在即将事成的时候,她的左腕忽然被他扣住了。
郑姒心头一跳,抬眸去瞧,却忽然一只冰冷的手盖住眼睛。
红盖头悠悠的落下。
她在一片黑暗中,被一个不知道长相的人,压倒在大红的喜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