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没钓得成鱼,老板就送了点花甲给我们。”
张胖子把桶放到地上,一巴掌拍在张猴儿的后脑勺上。
“你说说你,刚钓鱼的时候你就会在旁边偷懒,这会儿也只会抱怨,看看人家人家钟不离,怎么就能够一动不动地在那儿等着呢,人家怎么就那么有耐心呢?”
华寻这才发现钟不离没回来。
“钟不离呢?”
他赶紧问。
张胖子把脚拖进拖鞋里挤着身上的水。
“这孩子太有志向太有恒心了,不是没钓到鱼吗?他也没服气回来,说要在钓到鱼之后再回来,我就把伞给他留那儿了,应该马上就回来。”
“这大雨天的他有神经病啊!”
华寻往外看,密布的雨雾遮挡住他的视线。
“我一开始也劝着他,让他赶紧回来嘛,结果呀,这孩子就是轴,非得要钓到鱼。”
张猴跟着抱怨。
“是啊是啊,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他没说完张胖子又拍他的后脑勺。
“你以为人人跟你似的,一点志向都没有,张口放弃闭口放弃!”
张猴儿低下头小声地在华寻旁边嚷嚷。
“你不也回来吗?还说我,什么样的爹就什么样的儿子。”
这话他也只敢小声嘀咕不敢大声说出来,要不然他这屁股估计就别想再坐板凳了。
张猴儿抬起头,注意到华寻越来越冰冷的神情。
“老大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华寻抬头看向雨雾,又低头看向地上被溅出泥泞的平地,心头上一阵一阵发麻。
暴雨天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回忆,而钟不离没有回来这件事也是一个让他觉得非常警醒的预兆。
这让他想起钟离说要出海那一天,也是如此密布的雨雾,也是悄无声息地没再回来。
张养说过钟不离一个人就跟鬼魅一样突然跳进了海里,从船上翻下去,所有人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十二个人出海,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十一个。
一想到这儿华寻的嘴唇就开始哆嗦,不祥的念头越堆越多,他的手开始发冰发凉,
雨声越来越大,他眼神发紧,而后立马绷直小腿跑出去。
门被撞得“啪嗒”响动。
“老大你去哪儿啊?”
在张猴儿的吼叫声中,华寻冲出雨幕往小鱼塘跑去,这中间隔着一条泥泞的路,每跑一步中华寻的心里都会溅起带着泥的回忆。
雨水泼在他的头上,雨珠流到眼睛里,让华寻的眼睛发酸,心跳加快。
他的脚在泥潭里砸出一个个泥泡泡。
鞋子早就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
跑到鱼塘之后,华寻左右环顾。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他只能看得见天和树以及鱼塘里面拼命游的鱼儿。
这么空旷的地方,唯独看不到钟不离。
这让华寻人的心跳越来越慌张。
他的眼神四处张黄地乱飘,最后定在水里,呼吸仿若停止。
水里好像有一个钩子在钩住他的眼睛,要把他的眼睛珠子勾出血来拽进去。
这是一种如同魔怔一样的怔愣。
他无法动弹。
跟鬼压床的时候一样,身体拼命想要动,但是就是被压制着无法动弹。
过了几分钟后,华寻好不容易从白茫茫的魔怔中争脱出来,大声地吼着钟不离。
华寻觉得自己不是在吼叫钟不离的名字,而更像是在吼钟离的名字。
这让他焦虑无比,也让他觉得无法呼吸。
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起,化为无法冲破的雨幕,冲刷进眼眶里,肺腑里,衣袖里。
如果当初...
如果他当初跟钟离一起出海,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
雨水越来越大,砸得华寻脸发疼。
滚烫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溢出来,华寻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钟不离的名字。
白茫茫的天和地中只有呼喊,没有任何回应。
华寻开始呛气,他蹲到地上哽咽,然后不停地咳嗽。
他知道自己在哭,也知道自己是为了曾经而哭。
回忆包裹住他,让他每一寸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
“华寻,你他妈神经病啊,下雨天跑出来干嘛?”
身后传来脚步声。
华寻蹲在地上的身子僵住。
钟不离跑向华寻。
当华寻听到钟不离声音的那一刹那,就好像看见钟离从海中走出来。
笑着对他说。
“说好当一辈子的兄弟,我没有走。”
“老大,我回来了。”
华寻慢慢地转过头,看着钟不离冲破雨幕朝他跑过来,心中的墙纸一点一点被撕开,露出最柔软的墙皮。
尽管早就千疮百孔。
“你到底干什么呀?他们告诉我、我才知道你出来找我,不是说了我马上回来吗?”
钟不离大吼着。
而儿华寻的眼中则是流淌大块滚烫的泪珠,和冰冷的雨水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
钟不离弯下腰的那一刹那,华寻直接伸长手,揽过钟不离。
力气大到惊人。
两人全都倒在地上,他们毫无遮拦地被雨水灌湿。
彻彻底底。
华寻的手紧紧地拽着钟不离。
如同拽着归来的亡灵。
以及他往生最大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