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法兰西王太子及苏格兰国王陛下……”
可怜的女王,必须通过侍女传报,才知晓此刻来者是谁。
屋子里,玫瑰香水浓郁得呛人。弗朗索瓦轻嗅了嗅。唔,还混杂着他毫不陌生的、意大利皮手套的特殊气味。
“很遗憾我身体欠佳,没能在更庄严宏大的场所招待您。”年近三旬的伊丽莎白,语调略带伤感。“听闻您年少英俊,器宇不凡,我只恨我无法亲见。”
被妻子恶补一通“知识”、受她诸多提点的弗朗索瓦,回答得很为巧妙。“就我所见,您妆容精致,皮肤白皙,如我耳闻的一般华丽。”
嗯,他听人们这样形容伊丽莎白:金红色的卷发,高高的颧骨,眉毛细且弯。今日定睛一看,的确符合想象。
至于面部,更是如玛丽所述:白得如粉刷半干的墙。
他忽然有点莫名担心,万一脸部动作太大,那上面是否会“簌簌”掉下齑粉?
伊丽莎白却因他的称赞开心不已。她的肩膀颤了颤,周身珠宝纷纷抖动,熠熠发光。
可惜,最该明亮的眼眸,却仿佛无从聚焦,好似蒙着一层灰。
“而且,您的谒见室布置得也很漂亮,绝不辱没任何一位王公贵族。”弗朗索瓦好人做到底,又多捧了两句。“踏在这华贵的土耳其地毯上,一点杂音也没有。”
伊丽莎白掩嘴。“您过奖了。我很害怕噪声,幸好还有它们,能帮助保持安静。”
常规几句寒暄过后,弗朗索瓦刻意谈到了前一位来访者。
“我们有了点小进展。不过,”伊丽莎白双颊泛红,神情却有点古怪,“您知道,虽然追求者地位斐然;但一国女王对于婚姻,总需要仔细思量。”
“而我们英格兰的贵族们,免不了急躁冒进。每一次婚姻协商,他们总在不停的催促……”
她继而抱怨道:
“唉,他们认为,一个女人若不结婚,就好像没有活过,就好像这是不健康,就好像这是心智不全……”
她扬起手指,展示那上面硕大的王者之戒。“其实,我已嫁给了我的国家,英格兰。我甘愿将身心,都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他’。”【注三】
弗朗索瓦内心默念:她倒没说全身心侍奉上帝——那样就该进修道院了。
唔,不对,崇尚加尔文教义的,哪怕神职人员,都可以结婚呢。
当他走神之时,英格兰女王开始自谦自怜。“请原谅,我只是有感而发,言辞或许不当,让您见笑……”
得了,弗朗索瓦真是佩服她了。伊丽莎白很懂得利用女性的优势。哪怕她如今“魅力不如前”;他也被七拐八绕,竟一点没打探出她婚姻谈判的实际进展。
瞧,她演得更起劲了——侍女恭敬的递给她一方手帕,女王指尖轻捏,慢慢遮住双眼。
“听这些琐碎,您一定厌烦了吧?”
“不,一点也不……”
他还能做什么,只好匆忙安慰咯。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参考《断头女王》中迈尔维尔给玛丽的汇报内容。
【注二】对童贞女王恐婚症的推测,引自《伊丽莎白传》中的描述。私以为很有道理。
【注三】臣子对女王不婚的抱怨,以及伊丽莎白号称“嫁给英格兰”的应对,均参考《伊丽莎白传》1563年3月召开的英格兰国会,再次确立、并巩固了玛丽的摄政地位。
但上下两议院,因民族情感等一系列原因,并未对“立玛丽·斯图亚特为王储”发出明确呼吁,伊丽莎白也就顺理成章的忽略了这个难题。
玛丽很能理解国会议员们支持旧主、排斥“外国人当政”的想法。眼下实权在手,她暂时还不用太心急,慢慢造势比较妥当。
她也饶有兴趣的,看着一部分“忠贞爱国”的“有识之士”,会议上频频向女王逼婚。
“前任女王玛丽的婚姻,于国家而言,可谓一场灾难。现在,陛下您的婚姻迟迟不定,亦给英格兰带来了严重困扰。”圣保罗大教堂的祭司长摇头晃脑,慷慨陈词。“若您的父母也如您这般想的话,怎会有您的出生?呜呼!若无婚姻,吾等众人,又从何而来?”
本只打算出场露个脸、没打算久待的伊丽莎白,面色一沉,干脆不理会他。然而,上下议院还有不少高调的议员,呼吁联名上书请愿,求女王早日成婚,或者,干脆指定继位者。
于是伊丽莎白气呼呼的拂袖而去——当然,名义上,她仅是按照原计划回后殿休养。这时,她的心腹塞西尔,不得不站出来提醒大家,女王今非昔比,无法阅读那些冗长的文字。他恳请议员们耐心等待,他保证政府终究会好好处理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