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嘉扔了手里的酒壶,抱住他胳膊,又将脸蹭在冰冰凉凉的绣袍上,语气闷闷不乐:“萧容昶,你别跟本宫翻这些旧账,什么蓝夙,就是你翻脸无情罢了。”
朦朦胧胧中,似听见他冷嗤一声,接着,沁嘉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夜里的空气清寒寂寥,这人身上也没什么温度,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脸没皮勾着他的脖子,嘀咕着:“你这人,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跟你写了那么多信,都没有一点点表示。”说着,手指把玩他肩上披着的一缕头发。
“送一颗珠子来算什么。”沁嘉抬起手腕,盯着那一颗质感古朴的菩提,转头瞪他一眼:“首辅大人忒小气了。”
“殿下当真要跟臣走。”萧容昶将她抱到马车前,掀开帘子,目色如古井无波。
沁嘉没答他,兀自转过身,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高贵形象碎了一地。
怎么还不走,啰里八嗦的,急**了……
萧容昶目光泛起淡淡涟漪,驾车往一条僻静小路上驶去。
山上露重,沁嘉穿得少,因方才喝了酒,身上也并不觉得冷。
马车行了一路,沁嘉有了些许倦意,忍不住道:“怎么还没进城。”
对方半天没答话,正有些不耐烦,就听见外面一阵风声呼啸。
男人醇厚低沉的声音,穿风清晰沉入耳里:“首辅大人深夜亲自驾车,所送何人。”
“夙王殿下。”萧容昶声音清透,隐隐透出几分调侃意味。
沁嘉缩在车榻上,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开始不断往外冒冷汗。
手紧紧抓住衣摆,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会,不会这么倒霉吧……
“坐在本官的马车里,自然就是本官的人。”萧容昶语气里透出几分暧昧,转头看了眼车厢,里头悄无声息,就如没人一般。
他勾了勾唇:“夙王连这都要好奇?”
夜风里,飘散着几分梅子酒的香味,还有道熟悉的冷香掺杂其间。
蓝夙踏马走近些,用剑柄的那一头去挑马车帘子,随即被对方一把握住,两相对峙,他适才发觉,对方亦是练武之人。
“夙王以为,自己此刻在做什么。”萧容昶神色镇定,手握住剑柄,行动间分毫不退。
“萧大人又是在做什么!”蓝夙眯了下眼睛,满身皆是杀伐戾气,眉目张扬,骄矜得不可一世,毫不迟疑的出手继续探向轿帘。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车内传出一声女子的闷哼。
一只纤细如玉的手伸出,死死攥住萧容昶衣摆,手背上青筋暴露。
因为突然的腹痛,沁嘉语调显得有些娇气,浑身蜷缩着,低低唤了声:“萧容昶……”
“殿下,怎么了。”萧容昶上车一看,发现她青色的裙摆上,透出点点深色痕迹,车厢内还有淡淡血腥味。
深色的痕迹还在不断扩散,萧容昶神色一黯,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沁嘉一只手捂着小腹,疼得惨无人色:“萧容昶,本宫好疼……”
“驾!”蓝夙已经坐上车夫的位置,沉着脸,往马背上猛抽了一鞭子,极速往城门驶去。
“殿下,先忍耐一下,臣带您进宫找太医。”萧容昶亦白了脸色,眼中一片兵荒马乱,将沁嘉抱坐在大腿上。
待对方将手覆上自己的肚子,一股热流传递而来,她略微觉得放松了些。
仰头看他眼尾发红,脸色复杂又矛盾的看着自己,目光里似乎还有点点心疼。
沁嘉不禁感到莫名,这人前后怎么变化这么大。
等等……他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沁嘉埋头在他胸前,有些尴尬的咬着唇,一只手在他胸前画圈圈,小声解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容昶神色有片刻怔忪,随即弄懂她话里的意思。
“殿下怎知……”手还放在她肚子上,沉声问:“是不是这儿疼?”
“是,可又不是……”沁嘉没力气说太多话,忍着阵阵晕眩,轻轻吸了口气。
算算日子,他会误会也属正常。
“不用去宫里,我府里有药,吃了就会好了。”说话间,她浑身冷汗直往外冒,衣服都湿透了。
萧容昶忍不住道:“殿下明知道自己……还放纵饮酒。”
“本宫哪知会这么突然。”发生这种意外,她也不想的。
这几年月月如此,这次是因为随身带的药丸泡水没法吃了,才会疼成这样。
马车很快进城,最后稳稳停在公主府门外。
沁嘉已是疼得昏死过去,被萧容昶一路抱进府里。
管家和玉痕见此情景,简直都急疯了,玉痕看见蓝夙,微微吃了一惊,却顾不上拦他,赶紧吩咐人去取药,然后就进房伺候去了。
看到熟悉的陈设,蓝夙在院中顿住脚步。
方才那二人之间对话,也尽数落入耳中,由不得他不多想。
早前曾听说,首辅与长公主之间关系水火不容,但照方才的情形看,那位倒更像已成为她裙下之臣。
如此,他心中最后一点执念,也能放下了。
回去时,差点与一端托盘的小丫头碰个正着,他眼疾手快接住,隐约闻见一股子火蛇胆的苦味,不由问道:“这是给长公主的药?”
小丫头吓得不轻,屈膝回了声‘是’,急匆匆垂头走了。
蓝夙心中泛起疑云,从未听说过,女子来葵水要以火蛇胆入药。
除非是先天体质虚寒,要用此药调理身体。
可此前,从未见她身子有任何异常。
那便是近几年,纵情声色糟践了身体。
想起传闻中她一直豢养男宠,以及方才与当朝首辅饮酒夜奔的荒唐,他突然感到有些讽刺。
是当初被自己轻轻碰一下都会哭的人……
周沁嘉,你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