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看不清楚啊,全是黑的。”灵皋微微抬了抬下巴,脸上浮现出一股思索的神气,道,“噢!倒是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白衣人。像个白蘑菇一样在麦田里驰骋。”光说不算,她还双手张开,比出一个蘑菇似的形状,“他还提着剑。没有了,这回是真没有了。”
这话说的就很惊人,寒贞脑中瞬间浮现出一只白菇在月光下,身后白布飘飘的,拿着剑在稻田间昂首阔步的景象。
她还欲细细发问。却忽听得一声哨响,这哨声悠长,响声极为嘹亮高亢。哨响之后,不过片刻功夫,兵器之声便渐渐止了。
此时,万籁俱寂,风声鹤唳。除了二人正立足的一方小院,天地之间竟似没有一处安生地方。只觉得黑夜之中,皆是未知,似有魍魉出没,横生出狰狞的爪牙。
寒贞骤然长剑出鞘,她这一下去势极快,剑刃在鞘中唰地一声巨响,沉闷的响动声似搅开了这一谭黑暗。
月亮又出来了。
一阵响动,果然有一阵响动。不过半刻的功夫,土墙便上飘然跃进一个人来,落到了小院中央。
这少年人生的眉平目正,一派春风化雨,温和有礼的样子。但他此刻提剑而来,不管如何压抑,眉宇间也总多出几分肃杀之气来。
此人白衫长袖,项中一条黑线,悬着一颗拇指大小的蓝珠。手中长剑清寒似水,剑光映月,照得他脸庞半明半暗。
灵皋猛然倒退几步,整个人都要缩到墙里面似的,道,“怎么……怎么是他?”
她这边惊疑不定,寒贞却慢慢地将剑还到了鞘中,秦歌更是喜色大大地胜过了惊色,欣然叫道,“陆临川陆少侠?你怎么在这里?”
那被唤作陆临川的白蘑菇眼望向他,神色才缓和了少许。他收剑回鞘,行礼道,“秦兄弟如何来了此处?”
“此事真是说来话长了。”秦歌挠一挠头,把他一头本就凌乱的头发拨弄的更乱了,他回了陆临川一礼,上前去回话。
穆灵皋很不高兴。
此人是惊云山掌门座下大弟子,在她教中名声很差。倒也不是说他的文韬武略,人品见地有多么的惊为天人。只是他一张脸孔长得太像个一身正气的好人,实在是太让人有攻击的欲望,魔教见了必言之“虚伪”以示鄙薄。
他人已经长成这样了,却又是个行事端方,秉守正道的性子,便轻轻松松地成了魔教诸人最看不惯的样子了。
一旦遇见,必以伪君子,假慈悲大力嘲讽之。弄得是好一阵纷纷扬扬。恶名之盛,连灵皋都有所耳闻。
“这……这可不行了,我得离远点了。”灵皋拍拍寒贞肩膀,便准备开溜。
她四下望望,奔到寒贞身后,把自己整个藏到了她的背后,只露出一只眼睛来,好像正在捉迷藏似的,神色警惕非常。
“你得罪过他?”寒贞倒也不叫她出来,只微侧了下颌,语声冷淡地问道。
“这倒没有。”灵皋道,“只是我教中一直流传着一个古老传说。”
“什么传说?”寒贞又转了转头,确保不让前面那说话的二人觉得奇怪,又不至于让灵皋与她的后脑勺对话。
“传闻是这样的:魔教妖女总会爱上正道弟子,然后就没有好下场。所以,女孩子们都要好好警惕,不要闲着没事找事干,给自己找痛苦。”
“我说实话,你挺无聊的。”
说完这九个字,寒贞便慢慢地将头转过去,直视着前方二人,不再说话了。她容色静静,只有嘴角微微一动,好像在忍笑。
灵皋倒真觉得纳闷了,她当即转动魂体,从后方绕了出来,想去再看看寒贞的神情。这时,她离得近了,耳边秦歌的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其中三言两语倒还真说不清楚……沈姑娘倒可以同你说到说到。”
这少年说着,便侧了侧身,让出身后的寒贞来。他本以为这两者是同门师兄妹,说起话来也必定比他一个外人详尽方便。而令他感到十分奇怪的是,陆临川却面露疑色,道,“这位是……”
寒贞仍是面无表情,但是灵皋却猛然从那平静面容之下平白无故地品味出点复杂情感来。她乌黑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人,手扶剑柄,轻声道,“在下沈寒贞。”
她缓缓行下礼去,琉璃珠从她的脖颈里坠下去,晃出一片灼人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