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隆安寺大师父说起过的小故事,长夜漫漫,宴音开口说着那些佛偈,她声如清玉,清动好听,霍南疏闭眼睡着,一无所觉。
现在的岭南好像是七八月,暴雨一落下,轻易就不会停了下来,可壕沟还得加紧了挖。
霍南疏站在及膝的泥水里,仍是一锄锄开拓着。可雨水渐渐地在沟里积蓄,没到了腰间。
宴音心里着急,大喊:“上来!阿声你快上来!”
另一边已经有人丢了锄头往上爬了,却又被监工一鞭子抽了下去,喝了好几口泥水。
“我看谁敢躲懒!我抽死他!”
没人再往上爬,可渐渐地,又有人开始喊:“死人啦!真的死人啦!”
一具瘦小的浮尸在腥黄的泥浆里悬着往下漂,面朝下,鞭子抽出的鲜血扯出几缕,又混进水里不见了。
等真的泡死了几个人后,监工才高喊着:“收工!”
宴音听到转头。满心催促着霍南疏快上来,可这时,壕沟边出现了一个人。
是一路奔波跋涉的白潜,青年失去了早年间的笑模样,跪在泥水里磕着头。
“主子,属下来晚了,属下该死。”
旧属在前,霍南疏仍是没有说话,但终于从壕沟里上来了。
一身黄泥狼狈不堪,白潜顶着落不尽的暴雨,脸上的水迹不知是否有泪。
“她可安好?”
没说名字,但白潜知道他问的是贵妃。
可被询问的人明明就站在他的身边。
白潜的头磕在了泥水里:“贵妃娘娘于栖灵宫上吊自尽,尸身不知去了何处。”
听见这句,宴音忽然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她哭自己,死前记得这么多的人,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遗漏了他!
雨声很大,霍南疏听白潜说完了,像是戳在泥里的木头,谁也不知他的魂在不在这里。
宴音捂着脸哭倒在了地上,愧疚彻底将她吞没了。
“还是先走了吗?”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被他念着的人哀哀哭着,徒劳地去拉他的手,又重复是落空。
雨点敲打着大地,一片瓢泼中只看得见两条身影。
地面就在这时微微震动起来。
“山洪!”
“是山洪来了!”
爬出壕沟的人高喊着往远处跑。
白潜也来拉他,可霍南疏一动不动,看着倾泻下来的山洪,碎石树木被滑坡裹挟着,要冲垮挡在前面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