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并未与神父近距离接触过,但至少她男友封运口中的神父是个虚伪至极的人物,离得越远越好。
“封琪小姐,请不要继续污蔑神父先生。”
听着封琪的话,小陆脸上的笑容彻底不见了,眼神也冷了下来,没了刚才的热情。
在他们这些信徒眼中,神父就是他们信仰的神明的化身,容不得任何人侮辱,这也是他们现在这么晚了还出现在街道上的原因。
封琪有点委屈地憋起了嘴巴,不明白为什么小陆会突然变得那么奇怪。
他们以前可是最好的朋友了,现在就为了一个神父就变成仇人一般。
这算哪门子的暗恋。
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蛊银变得很奇怪,小陆也变得很奇怪。
封琪被小陆的眼神刺激得不轻,姣好的面容气得涨红。
“我真不知道你是中了什么邪了,什么神父,根本就是个骗……”
话还没说完,封琪就猛地停住了,因为她看到四周原本还挤挤攘攘前往镇子祠堂的人们都回头看向了她。
目光是如出一辙的不善,显然是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封琪正撞到了枪.口上。
其中有许多面孔都是很熟悉的,是封琪小时候的长辈。
他们每一个的目光都没有了往日的和善,反而冷得骇人。
封琪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禁脸色一白,有些惧怕地停住了脚步。
“你可以不相信神,但是不能侮辱我们的信仰,封琪。”
小陆在一旁冷冷地说着。
神父有多伟大,有多慈爱,眼前这个幼时玩伴根本不了解,却还大放厥词,诋毁着神父,小陆已经彻底没了对她的好感。
封琪嘴皮子颤了颤,真是受够这群疯子了。
她很想直接撂下狠话,说他们就跟男友封运说的一样,已经被神父洗脑洗坏了脑子。
可现在形势比人强,看着身边一群乌压压的人头,她也只能悻悻然地闭了嘴,不再说话。
而或许是因为这群人还有正事要办,便没有多在封琪身上纠缠。
那些不善的目光很快就收了回去。
众人继续朝着镇子中心的祠堂走去,每一个人的表情都说不上开心,甚至有很多人面露愤恨,像是要去打架一样。
封琪被这气氛压得喘不过气,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下身段,询问身边的小陆。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么群情激奋的?”
小陆做了个向十字架祈祷的手势,眼神狂热地说着:“是有人违背了神的旨意,伤害了我们的同伴,应该被惩罚!”
封琪还是没听懂。
但看着小陆这副神神叨叨,激动到快要晕厥的模样,也不好再问什么,反正一会儿到了祠堂便都知道了。
跟随着人群来到祠堂附近,封琪看到祠堂外已经围了一圈人。
密密麻麻的人头挤挤挨挨的,却是无比分明的两方人马。
一方是教堂神父那边的信徒,另一方是属于祠堂的镇民们,昔日平静的小镇彻底分裂成了两个势力。
“祖先不幸啊!你们这群不孝子!这里面可都是你们的祖先,现在围在这里想干什么?对祖先大不敬啊!”
祠堂外的台阶上,男友的父亲封父拄着龙头拐杖气愤不已。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简直是着了魔!中了邪了!自家祠堂都不放过,你们疯了不成!”
“这信的是个狗屁的神啊!”
封父气得胡子乱颤。
封琪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稳重深沉的公公露出这副模样。
与之前第一次回到镇子上时,封父露出的嫌弃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要知道封琪是从外面读了大学才回来的,到底感染了外界自由的风潮,对老一辈三从四德的那一套很不感冒。
这在封父眼中难免显得轻浮不靠谱,一度阻拦她和男友确定恋爱关系。
封琪不太喜欢这个古板守旧的公公,但为了男友也都忍了下来。
平时在家里都尽量避着他,不让他找到机会训斥自己穿着浮夸放荡,逼自己做家务什么的。
看惯了封父高傲不屑的表情,如今看到封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样子,封琪不禁露出了惊奇之色。
更加好奇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居然能把封父气成这样。
而她很快就知道了。
随着人们毫不在意封父的权威,肆意拥挤着冲破祠堂防线进入其中,封琪也跟着混了进去。
一路向前,到了祠堂大后方的湖泊。
这里是镇子的中心区域,同时也是这座镇子的龙脉所在。
当初祖先们为了封家镇能繁荣昌盛,特意将祠堂设在了大山唯一的凹陷处,汇聚风水。
因此祠堂之后就是一片面积颇广的淡水湖。
现在那大湖之上正吊着一个猪笼。
很久没见过这么古朴的劳动工具了,封琪也是看了好一会儿才敢确认那是个猪笼。
而此时,那猪笼里还有个人在挣扎。
依稀是个长发凌乱的女人。
“都停下吧,这是我们祠堂的内部事务,容不得外人插手。”
封琪抬头,看到了男友的身影。
封运此时站在湖边的祭坛上,面色冷肃。
湖边拥挤的人群仿佛也被封运的气势镇住了,安静了下来。
“你们现在离开,我也就不计较你们冲撞祠堂的事情了。”
封运扫过这群人的脸,声音平静。
如果按照往常的规矩,擅闯祠堂的人是会被祠堂除去姓氏的,到时候死了也入不了封家镇的祖坟,成了孤魂野鬼。
这是过去千百年间镇民们最害怕的事情了。
可是现在,威慑力似乎并没有那么大了。
封琪张望着四周,看到旁边的信徒们对这番话不为所动。
依然脸色冰冷地看着对面与自己对峙的祠堂势力,却并没有直接动手,似乎闯到祠堂里就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了。
但人们依然站在湖边没有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什么冲撞?我们只是想要救回一个无辜的同伴而已。”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封琪扭头看了过去,终于知道这群人在等谁了。
原来是在等那个虚伪的神父。
“神父!您终于来了,他们欺人太甚,差点就要将人淹死了!”
“是啊,神父,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
“还拿剔除族谱的事情威胁我们,我呸!”
封琪看到刚才还面色冰冷的镇民们脸上露出了狂热的神情,热情到与刚才判若两人。
啪嗒啪嗒——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来,封琪睁大了眼睛,看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神父,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封琪以前是见过神父的。
虽然只是远远的见了一面,但神父脸上的虚伪算计根本无法逃过她的眼睛,让她作呕。
可现在,明明还是那张脸,五官却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气质也是,变得无比干净温和。
没有任何虚伪的痕迹。
至少封琪现在根本看不出来。
她愣愣地看着酒疏从自己身边走过,纯白色的长袍,身形俊秀。
属于青年的高挑让他的气质出挑,根本无法移开眼睛。
酒疏并未在意身边的人,很快就来到了人群最前面。
站在他侧后方的封琪只能看到酒疏线条优美的侧脸,还有白皙的耳垂上一颗小小的红痣。
视线下移,酒疏露出袖口的手上拿着十字架,显得手指愈发修长,骨节分明。
封琪看得入神,久久移不开视线。
“神常说,人们彼此之间要宽容,但人们也必须要友善同伴,我们只是想要接走我们的同伴而已,这并非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吧。”
神父的声音很好听,虽然跟以前一样喜欢长篇大论,但却不让人厌烦。
语调像棉花糖一样绵软,却不会太过甜腻,而是属于青年特有的温和,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封琪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些信徒会那么沉迷于教会了。
如果是眼前这个神父的话,确实很容易让人相信他就是神明在现实的化身。
“你……”
站在台上的封运看着台下神父笑眯眯的温和模样,似乎也有些愣神。
不过随后就反应了过来,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你们不能把她带走。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归教堂管。”
教堂与祠堂早已是两个对抗中的势力了,如果此时退步,只会让教堂方面更加嚣张。
“……”
酒疏看着祭坛上的男主,目光移开,放到了不远处的猪笼上。
在现代社会还来浸猪笼这一套,看来男主是完全将自己当成是土皇帝了。
在原著中,教堂势力覆灭后的祠堂也确实如同土皇帝一般,连管辖小镇的地方政府都要避其锋芒。
几乎如同一块自治区域了。
没办法,谁让封家镇地势险要,即使有了公路连通也无法完全控制,只能任由这穷乡僻壤滋生出无数罪恶。
拐卖妇女,虐待孩童都是家常便饭。
猪笼里的这个女人就是这镇子里无数被拐卖的妇女中的一个。
惩戒对象的母亲大概也是其中之一。
而今天事端的缘由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背叛了买下她的丈夫,出轨了另一个男人。
事件暴露后,祠堂方面就准备按照惯例将她浸猪笼,而女人则在情人的帮助下东躲xī • zàng,无意间闯入了教堂,还被信徒们忽悠着入了教。
入了教会的信徒,自然是不能被祠堂轻易浸猪笼的。
这也是酒疏有意无意表露出来的意思,他本就想要正式跟祠堂宣战,现在这导火索正合他心意。
“救救我!呜呜——救救我!”
猪笼里,原本面容呆滞的女人在对上了酒疏的目光之后,立刻涕泗横流地哭了起来,伤痕累累的手指抓着笼子不放,乞求着酒疏能够救救她。
在此时的女人眼中,只有酒疏的身影。
虽然之前入教的事情只是她死马当活马医随便同意的,但此时只有神父能救她了。
她在这座镇子里待了很久,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被丈夫困在屋子周遭,不许外出,因此对外界局势的变化不甚了解。
之前也曾听说过镇子里多了个教堂的事情,但都只以为是跟往常一样的小教派而已,不久后就会被封家镇赶出去。
她从未想到教堂的势力能够强大到这份上,在她眼中无比可怕的封家父子在神父面前也要面露紧张。
似乎很害怕神父的一举一动。
看着猪笼之下的封家镇镇民们,还有封家父子强忍怒气的脸色,女人眼中燃起了希望。
曾几何时,以封家祠堂为首的势力便是这座小镇的真正统治者,所有人都是祠堂的下属人员,都要听从祠堂的指挥。
就连警察都不敢触他们的霉头。
她就亲眼看到过封父将几个试图逃走的女人活剐而死,连尸体都不见了踪影。
没人敢报警,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报了警也不会有人来做主,反而会被封家父子记恨,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深夜。
这种情况下,女人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不可能逃脱封家镇了,现在被浸猪笼也是命当如此。
可是看着那名为酒疏的神父眼中温和的安抚之色,她又不由得哭得情难自已,像是在宣泄多年来的委屈和无助。
即使今天没办法救下她,但能看到封家父子这副气愤无可奈何的模样,她这辈子也值了。
酒疏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发现祠堂这边的人已经只剩下寥寥不过百人了,与他身后密集的人群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这当然是因为有许多祠堂的人没过来。
毕竟祠堂方面的人心不齐,不如教堂洗脑的功力强大。
很多都是墙头草,听到两方对垒的消息直接就躲在家里不过来了。
毕竟白天在信徒们没有告知酒疏的时候,双方就发生冲突,死伤了好些人,血迹至今还留在镇子的青石板路上,满镇子都能嗅到血腥味。
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晚上不能过来当炮灰。
但话虽如此,眼见这人数悬殊的两方势力,酒疏还是不禁加深了唇畔的笑意。
他只知道最近的传教方案效果很不错。
现在的男主一方只怕比原著中的他们更加憎恨教堂。
大概很快就会忍不住动手了。
“把她放下来吧,在上面待久了会很不舒服的。”
酒疏随意地指了几个人,让他们去祭坛旁边把猪笼放下来。
封运脸色难看地看着酒疏无视自己,拳头握的紧紧的。
他想要命人阻拦,可他手下的人看着对面密密麻麻的人头,都不敢轻举妄动,根本不听他的命令。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猪笼里的女人被放了下来,祠堂颜面扫地。
“呜呜呜——谢谢!谢谢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