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卢太太病房外的走廊里,看见拉维正表情严肃地侵犯着卢先生的领地。拉维,比另外一个男人矮两英寸,手指像柄短剑一样指着他。
我想若论与人相处,我并不得要旨,但与拉维·辛格相比,我算得上是位天使。
“你是在胡说八道,伙计。”拉维贴着卢先生的耳朵厉声问,“你妻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走廊里两名护士盯着他们看。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是医生。”
“嘿,别再说这些了,我知道不是真话。”拉维说,“你再跟我说一遍,她用没用过什么化妆品?ru霜,肥皂,收敛水……”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没有。”
“胡说,没有女人不用这些的。她有没有接触过化学品?砷?聚氯乙烯?二恶英?”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会引发软组织瘤的化学物质。
“没有。”
“她在香港有没有做过什么手术?”
“手术?没有。”
“胡说,过去这一年中,她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没有。”
“胡说。胡说。一派胡言。”
“拉维……”我说。
“什么?”
“……算了。”我看得出谈话是不会有结果的,而拉维因为被战斗的激情冲昏了头脑却看不见,“卢先生不想谈,他有权不谈。”
“不,医生。”拉维看了我一眼,好像要shā • rén。而卢先生看到有人把一个疯子从他那里赶走,变得放松了。
“别再做一厢情愿的事情了。如果卢先生想帮自己妻子的话,会向我们提供线索的。”
卢的脸上显现出痛苦的表情,“我是想帮我妻子的。”然后他转身往他妻子的病房走去,我给他让路,他拖着步子,手伸向墙壁寻找支撑。
卢走了后,我转向拉维,“我们能够一起工作了,辛格医生?”
“如果你能放手让我干的话。”
“别蛮干就行。你们头儿知道你今天来这儿吗?”
他没回答。
“这事现在归我管,伙计,”我说,“不是我想这样,但正如你说的,没人会因为我们手上的这些材料来正式接手此事。旧金山市不会管,不到再冒出半打这样的病例来,州里也不会管的。”“这事我来管。”“当然不行。这事需要你参与,但只能由我来管。”
“但你没有立场来管,现在一点都没有。”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我想了一会儿,把各方面的问题都考虑了一下,“别让莫妮卡涉入得太深,这事可能很危险。”
“莫妮卡是个大姑娘了,她想要加入进来。”他停顿了一下,“再说她喜欢皮肤。该死……我还要去开个会。”他大步往外走,然后停住了。他转过身,“他们说你和其他人相处得不太好。”
“有意思。他们也是这样说你的。”
他咧嘴一笑,“这将会是一场爆炸,麦考密克。”
奇怪的是,我想他说得对。
50
离开医院的路上,我头脑中反复想着我和卢太太的谈话。有样东西不停浮出水面冒着泡泡。那是一种感觉,是我在米尔皮塔斯从杨先生和他死去的妻子、他的刀、他挤作一团的孩子们那里得到的同样的感应。这些人受到了恐吓。
卢先生因为妻子流血不止而把她送到医院,但没有尽早去,是在害怕什么呢?但是如果他真被吓得厉害,为什么又要去寻求整形外科、皮肤科、肿瘤科的专家会诊呢?为什么不在他妻子一稳定的时候就逃跑呢?撇开法律不谈,想打听的人要找出卢夫妇在这里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有比总医院更好的藏身之所。
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离开呢?他们为什么认为总医院是安全的呢?
我突然停下来,一个拄着拐杖的男子绊了一下,撞到我身上。我边跑边回头道歉。
“账务中心在哪里?”我在问讯处问道。
一位年长些的女士很负责任地取出地图,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把它找着了。“这问题没多少人问。”她解释道,然后伸手去接电话。
在主楼前面一幢楼的4楼。医院的账务中心是这个星球上最令人沮丧的地方。首先,是因为它的环境——都是土褐色、沉闷的斗室和电脑,还有嗡嗡直响的荧光灯。更让人沮丧的是账务中心对于眼下的许多医疗问题束手无策。仔细倾听,你几乎都能听到这个体系的基础在shen • yin。
我来到柜台前,按了下铃,一位体重超重的漂亮女人回应了我的铃声。我开始用医疗官员的辞令对她说话,她叫来一位叫迪格斯的先生帮助我。迪格斯是一位极瘦的黑人,笑得很开,戴着大大的眼镜。他问能帮上我什么忙。
好,我开始演戏了,“我需要看一下一个病人的交款记录。”然后我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疾控中心的过期工作证。我祈祷但愿他不认为有必要核查一下我不存在的特权。
迪格斯那天情绪确实不错,也许是因为医疗保险刚刚提高了报销比率,所以他没有为难我。他带我穿过拥挤的斗室来到他桌前。“我们不经常看见疾控中心的人。”他透露。
我也不常看到,我心想。
“实际上,我们以前没打过交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好意思,我不便讨论这个。”
“当然,我知道。只是问问。病人姓名?”
“比阿特丽斯·卢。”
他敲了几下键盘,“亚洲人,呃?禽流感患者?”
“感谢上帝,不是。”
“很好,你们这些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分工不同。”
“我应该准备抗流感药物吗?”
“是这份记录吗?”我打岔道。
“是的。”
我扫了一眼电脑屏幕。外科费用,整形费用,住院费,其他杂项。这张账单总金额超过4万美元。
“很奇怪。”迪格斯说。
“什么?”
他指着屏幕底部:上面写着“费用已付”,日期是今天。“等一下,”他敲击了更多的键,“看起来这女人一接受院方服务就付费了。从我们出纳的角度来谈,当然是希望这样,但是……”他摩挲着脸,一脸困惑,“没人这样做。”
“查一下病人住址。”
迪格斯找到病人记录,找到住址。
“你这里能上网吗?”
“当然。”
“到网上查查这个住址。”
迪格斯上网一查,“奇怪,地址不存在。”
“是很奇怪。”我一边表示同意,一边已经开始往外跑。因为现在我意识到那个病人也不存在了。
51
我跑向主楼,向上跑了4层。
我冲进比阿特丽斯·卢的病房。病床空了。我把隔在屋中间的布帘拉开,第一次看见靠窗病床上的病人。她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对我的突然出现很是震惊。“你看见这些人离开吗?”我问她,“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她一脸茫然。病房门口处的白板上写的名字是“马丁内斯”。见鬼,我学西班牙语的时候太懒。
我又冲回走廊,抓住一名护士,“你负责15房2床吗?”
她点头。
“病人呢?”
“在病房啊。”
“不在。”
护士快速走向病房,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