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有些愣怔,慢慢抬头望她,仿佛刚刚才认识自己的妹妹一般。
沈稚浑然不觉,思绪沉浸在未来的期许里,“关州城旧,我在南面临水要再扩出一片去,是未来繁华荣盛地。这银子就让那几个小州郡来出,权作入股。正好将他们一齐收归关州治下。如今已过了春种,再有逃灾的百姓也不必忧心,正好以工代赈。”纤白的右手悄悄在漠水上画了一道,“至于这个地方,能与漠北通船。毗邻的关州出去一百五十里,有个小城。将来我想试试和凶夷通商。”
“你疯了?凶夷蛮人怎么能通贸易?”沈瑞试着去摸她的额头,被沈稚一把拍开。她有几分生气,“这是什么话?凶夷人就野蛮,就只能当南朝奴隶吗?如今漠北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耶律方金势不可挡。如今国力衰微、孤悬北境的可是我们!哥你想过没有,凶夷人总是冲关劫掠,是为了什么?”
“贪婪呗,还能是是什么。”沈瑞很是抵触。
沈稚摇了摇头,轻声道,“凶夷不缺战士、不缺牛羊、不缺野物。可是他们缺的东西又太多了……盐、铁、茶叶、布料、瓷器、粮食,样样都是稀罕物。这些我们中原可以生产、可以大量贸易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却只能用抢的。倘若有法子互通有无,将来对关州、对凶夷,都是大好事。”
沈瑞满面不赞同,“哥知道稚儿的心是好的。我只怕那些凶夷人尝到甜头,对我南朝更有觊觎之心。”
沈稚笑笑,“那就用更多的牛羊、皮毛来换。凶夷人也是人,若有不拼命就能过上好日子的方法,我不信他们不动心。”
“这都是谁教你的?”
沈稚无奈,“哪有人教我?你只要站在凶夷人的立场去想,自然就明白了。”
沈瑞瘪瘪嘴,“那边关百姓们能接受?从前看见的凶夷人不是兽奴就是强盗,谁敢和他们通商交易?”
“这件事当然急不得,只能等边关先稳定下来再谈。起初嘛,必定也是让世家望族来带头做。等赚了钱,百姓们就会效仿。慢慢来,二三十年后,总有百姓们都习惯凶夷人、不再将他们看作异类的那天。旁处我不管,从明天起,关州不许再给凶夷兽奴立契,擅杀兽奴者与shā • rén同罪。”
“关州哪儿还有兽奴……”沈瑞忽然怔住,恍然大悟,“绕了一大圈,敢情你都是为了他!”
沈稚轻咳,低眸道,“别乱说。通商能减战,如今北境守军的军费要我们自筹了,光靠关州税赋哪里能够?明日我通过那几州郡属官之口,先将北境收军税的风声露出去…如今他们不对朝廷纳贡,想要安定就得出军资。以后和燕阳王、兆嘉玉他们也有得谈。哥,时候不早……”
“你别扯那些!”沈瑞眼睛放光,“先说说,和凶夷通商、废除旧律什么的…你是不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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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沈瑞被嫌弃地撵出来,房门当面“砰——”地关闭,差点砸到脸上。
沈瑞狼狈地揉了揉鼻子,跳着脚,“稚儿别那么小气啊!
屋内一片安静,完全没人理他。
沈瑞蔫头耷脑一回头,惊讶地发现凶夷人就守在外面。他瞪圆了眼睛,一把扯住对方疾走出去十几步,这才压低嗓音问,“你怎么在这儿?”
拓跋临羌面色沉静,“守卫。”
沈瑞狠狠锤他一拳,“我把你当兄弟,你……我妹妹?啊?像话吗?”
中间两个字含混过去。偏偏凶夷人也听得懂他说什么,面色无奈,“我待小姐之心赤诚无伪,日月可鉴。何来……之说?”
沈瑞登时脸都气胀红了,“你承认了!你诱拐我妹妹,可怜我稚儿一片诚心对你,她为了你过得好,连与凶夷通商的昏招儿都想出来了……你知道关州多忙么?她还这么想着你!你呢?去岁漠北冬圣祭上,你做了岩骨部首领的事,告诉过她不曾?”
拓跋临羌终于变了脸色,“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