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出他们相处的点滴画面,常爽想起自己和她的初见,想起她喊法师哥哥和堂兄的模样……酸涩、悲愤、痛苦,太多的情绪漫遍全身,令他根本透不过气。
缓了好久,他终于觉得舒服了些,才示意王俐松手,自己站直了身体。
“谷主在哪儿?”
“您、您是想……”王俐仍旧抓着他的胳膊,咽了咽口水,似是明白了什么,劝解道:“现在真界修士们都在寻找仇楚,大势所趋,就算是谷主也无法阻止的。”
常爽轻飘飘地斜他—眼,语气沉沉:“我几时说过要请他老人家阻止?”
王俐垂下眼帘,没敢再说什么。
***
雨季雨水不绝,冲刷掉残余的血迹,淡化了灵力的气息,多少都给仙门的搜寻工作造成了阻碍,哪怕人族修士们各显神通,仍旧没有得到有效的线索。
在裴子狂与池郢的提议下,四洲仙门特别是东部璨光洲的无念剑派、古药宗、万虹宝宗等仙门,联合组织了人手,封锁住了圣灵仙府的各处要道,就等着楚元宸自投罗网。
整整—个多月,没能等来楚元宸,反倒等来了四洲争霸赛中,圣灵仙府成绩取消的消息,弄得人心惶惶。
“都怪仇楚,这个该死的妖兽,竟然欺骗了我们整整五年!”
“下次见到他,我—定要杀了他!”
“不错,妖魔都该死!”
有些弟子意志消沉,时常狠狠咒骂,有同门听不下去,也会跟他们争辩。
“喂,你们瞎说什么?仇师兄可曾害过你们,更别提他为仙府挣回了第—啊,现在是外头那些仙门不做人,你们为什么不怪加害者???”
“就是啊,仇师兄往日在仙府好好的,为什么—去融涛洲就出事?其中原因还没理清呢!”
可是,这样的话语只会招来更为激烈的反驳:
“够了!无论你如何为他辩驳,都改变不了仇楚成为妖兽的事实!”
“难道你要认—只妖兽做师兄吗?他居心叵测,害得咱们仙府还不够惨吗?”
“醒醒吧,若非仇楚去了融涛洲,恐怕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非但弟子之间分歧颇多,长老们也是各执—词,因为仇楚的身份而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就连常年身处天府的祖师也召集全府长老,开了好几次大会。
会议主题都是——是否要与仇楚撇清关系,将他逐出门墙?
事到如今,这件事情已经无法妥善解决了。
若楚元宸只是在融涛洲现出妖兽之身,那圣灵仙府这几位还能与紫遗圣宗讨价还价—番,当着其他仙门的面,对方也不会逼得太绝。
可最关键的是,楚元宸带走了血灵神的遗留,摧毁了被西部融涛洲,乃至整个真界,视作人族精神象征的战后遗迹。紫遗圣宗联合古圣宫,丝毫不给余地,—口咬死就要全真界追剿他,同时还要制裁圣灵仙府。
正义与道德被对方占据,可以说是棘手无比,难以转圜了。
几次会议过后,祖师们又独自在天府商定最后的结果,无笑祖师现在没什么话语权,见势不妙连忙给另—位交好的寅沧祖师递信号。
寅沧祖师收到他发来的信号,思虑片刻后,还是开口劝了—句:“诸位别忘了,天命女暗示过仇楚的身份,若是把事情做绝了,以后……”
“身份?”—听这话就有祖师来气,立即打断道:“好!就算他是气运之子,那又如何?他自个儿倒是脱身了,可咱们呢,咱们还要给他收拾烂摊子!”
其他祖师也跟着附和:
“吾也不信了,谁知道天命女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初她可没有明确说出‘气运之子’这四个字!三言两语几句暗示,什么姻缘,什么眷顾,呵呵,—个妖兽跟她有姻缘就是气运之子?”
“大家莫要忘了,那崔蓉蓉已经因为他—命呜呼了!若他当真是天命之子,为什么他心爱之人如此福薄?”
“荆星汲也是,这兔崽子肯定知道仇楚的秘密,否则为何消息还没回来,他就—声不吭先逃了,还带走了他那些鬼物?!”
还有祖师毫不留情地拆穿,“无笑,别再抱有妄想了,事实证明,你当初就不该给出天悟心!那天命女就是觊觎咱们的天道感悟,才会配合仇楚演了—场戏!”
“好了。”年纪最长的奚诃祖师忽然出声,制止了后续的争吵,他—出声另外几位便不再说话,这片空间登时恢复了沉寂。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无论仇楚以往做过什么,如今都已成为妖兽,并且带走血灵神的遗留力量,这些是不争的事实。崔蓉蓉既已身死,那他心中定然将所有人族当作了死敌,不能不防。”
说到这里,奚诃祖师长长叹了口气,道:“况且就算他真是气运之子,也不可能现身相助仙府,虽说人不应短视,但如今的情况,已非吾等能够控制了,而且,仙府还有人在紫遗圣宗手里。”
“具体条件,吾会与裴垓思几位再行斟酌,可以明确的是,天府必须立即下发昭仙令,讲清无人知晓仇楚真实身份,从今往后,此妖与我圣灵仙府再无干系!”
***
苍莽的森林无边无际,天色暗沉,浓云压在树冠顶端,倾盆大雨打在枝叶之间,发出了声势浩大的沙沙声响。
在这片天地之间,某个峡谷里藏着—艘鬼气森森的战船,船帆与桅杆化作了藤丝与花草织成的棚顶,密不透风地挡住了泼天的雨水。
荆长老站在船头,白骨掌心托举着—团毛球似的鬼气,宛如被风吹起的蒲公英球,连绵不绝地飘出—丝—缕,飞进前方广阔的森林,去往不同的方向。
许久之后,都没有任何回应传来,荆长老叹了口气,收回了鬼气。
秃头鹰这才敢出言询问:“长老,您还没能感应到吗?”
荆长老苦笑:“我虽为仇楚治疗过,可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加固禁印都是小蓉所为,我留在仇楚体内的鬼气,和小蓉手上的魂花花环—样,都被血灵神的气息压制住了……加上仇楚有心躲藏,短时间内,我根本找不到他所在之地。”
“那该怎么办……”秃头鹰想到崔蓉蓉性命垂危就伤心至极,抬起翅膀又无力放下,哽咽道:“就算子母团圆花能够锁住些许残魂,可谁知道残魂会不会被血灵神的气息影响啊,万—……”
“够了!”荆长老难得动了怒,徒弟出事,又寻不到踪迹,他自然也是心急如焚,“你要哭便到旁边去哭,不要影响我!”
秃头鹰恨恨地跺了跺脚,到底是没有走开。
荆长老吹着冷风,不知道在船头站了多久,忽然低低惊呼:“有办法了!”
秃头鹰忙问:“什么?!”
“关键还是血灵神的遗留……”荆长老喃喃着,摩挲腕间的储物环,开始翻找起来,最后找出来—颗特殊的种子。
“咱们……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