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世上,哪一位仙佛神圣的庙宇最多,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答案都只有一个,仙庭曾经的第一天官,上元一品赐福天官宁广陵。
宁谡宁广陵此人,飞升虽然不过数千年,但做过的功德别人拍马也赶不上。
以前,众生敬他爱他,每时每刻争先恐后地歌颂他的美德他的功绩,祈求他的赐福和庇佑。
功绩卓越,又喜欢给凡人一些灵验,听说凡人生孩子,他都要找个由头扔一点喜钱,性格跳脱得很,为凡人做的事情多了,自然就被人记住得多供奉得多了。
至于现在嘛,宁广陵的庙宇还是最多的,因为那些旧址连靠近都觉得晦气,更别说翻新改成其他天官的庙宇了,谁也不想惹这一身骚。
所以别看宁广陵的庙宇被人推倒得十不存一,但若论数量,算上那些残檐断壁,依旧是遥遥领先。
当然,现在还称宁广陵为赐福天官,怕是不太合适了,也不看看,那些凡是推倒了几座广陵观,叫骂了一阵这惊世大魔头的,至少都因为功德去仙庭封了一个天兵当一当,只恨自己推的庙宇不够多骂得不够恶毒,平白错过了这等好事。
的确是功德封仙,那宁广陵用一把魔琴操控人心在先,勾结妖邪反出仙庭在后,罪大恶极,却因为众生供奉的香火实在太旺盛,整个仙庭都拿这大魔头没办法,最后还是他的那些信徒觉悟高,自发地组织起来,打砸焚毁,好一通操作,才破了宁谡的功德金身,让仙庭有机可趁。
最终才有仙庭大逆宁广陵自刎于常羊山,谢罪天下的后续。
可不就是功德无量。
事后论功行赏,听说宁广陵曾经的信徒中有一个叫赵芹的,因为率先组织烧庙毁观,功高造化,破格被封了一个功德天官的仙职。
真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昔日风光一时的仙庭第一天官,下场凄凉,反而是为宁广陵车前马后的区区世俗一凡人,飞黄腾达了起来。
不过赵芹曾受过宁广陵不少恩惠,心里多少有些膈应,现在已经改名赵长流赵天官,尊贵得很,世上再无信徒赵芹此人。
如此,邪魔伏诛,海晏河清,天下得享安宁一千年。
……
一千年后,承恩城外。
天空血月高悬,雷雨交加。
这是一处坟地,应该是承恩城中下葬死人的地方,坟地中央有一破损不堪的神庙。
神庙中,蛛网灰尘密布,只余一破损神像,神像的头颅似乎被什么钝器斩断,胸口也被挖了好大一窟窿,实在凄凉。
神像手中持一古镜,古镜在电闪雷鸣中将惨白的光芒反射向神像下躺着的一怀抱黑色古琴,身着红色袍子的少年人。
准确的说,躺的是一具……尸体。
尸体已经僵硬苍白,应该是死了有点时间了。
只是现在,尸体细长的手指,在古镜反射的光芒中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外面雷声渐大,风雨亦是大作。
突然,尸体立了起来,连眼睛都睁开了。
僵硬的脸上居然有了些许……表情,皮肤下凝固的血液也肉眼可见缓慢流动了起来。
“阿碑,这是最后几个铜钱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换点酒喝……”
尸体出声,声音嘶哑,如同鬼泣,如嚼生肉。
只是声音才出一半,就错愕的停了下来。
半响,“大梦一千年,不知道是谁这么没眼力劲儿,竟将本天官重新拉回这肮脏人世间。”
红衣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圆润,颇有一股不羁的少年感,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妖异妩媚。
看了一眼那被斩首挖心的神像,“众生憎我厌我一如既往,难道是当初没有辱骂够,还要拉我上来继续快意恩仇一番?”
“我将心都剜给你们看了。”
“我连脑袋都斩给你们了。”
“身死道消,还不够你们泄愤?”
“还是觉得我这人好欺负?”
身体感受着体内流淌的血液。
又看了一眼怀里的黑色古琴和神像手上的古镜。
黑色古琴是宁广陵入魔后的法器,名唤魔琴,擅唤醒人体内心魔,操弄人心于股掌之间,仙门的人那么恨他,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一把古琴。
古镜的来历更了不得,乃是上古三教的至宝阴阳转生镜,本应该封锁在层层封印的仙庭宝库才对。
宁谡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妖艳,一时间人比花娇,阴阳转生镜,有他残魂的唤魔琴,一具十分适合回魂的尸体,以及外面天空千年难得一遇的血月,血月之日,阴阳最是混乱,最适合颠阴返阳。
若说这是巧合,他是不信的。
“有趣,竟将本天官当成了棋盘上的棋子,这人的胆量怕是连仙庭那些仙佛神圣都有所不及。”
所有人都恨不得他死个透彻,扒皮抽筋食骨舔髓也无法解他们心中之恨,这人倒好,千方百计将他复活。
随着身体慢慢变暖,行动也变得自然了起来,伸手一招,神像上的古镜化作一道流光收进了袖子中。
正准备起身,这时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应该是路过的行商脚夫进来避雨。
进来的人还不少,身上沾了不少雨水泥土。
只是一进庙往那断头无心的神像一看,脸色就有些不好,“真是晦气,竟是那邪神的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