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伯和季齐再次互望一眼——唉,这是要借酒浇愁。
但这大节下的,一个女孩子独自过年,就想喝点酒,他们能不给吗?
桑伯命人把酒端上来。
有酒有肉,花仔吃得很是开心,还招呼众人:“过年嘛,都坐下,一起吃!愣着干什么?这么一大桌菜,我一个人吃得完吗?再说夫子又不在,没人管我们!”
桑伯和季齐同时想——唉,这是强颜欢笑。
众人实在不忍心违她的意,再加上众人这些天虽然表面乐乐呵呵,实则小心翼翼,尽量避免提到姜安城,这会儿听得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大伙儿都是眼皮一跳,还是桑伯见机得快,带头坐下:“来来来,喝喝喝,听花公子的,一起一起!”
季齐还有点犹豫,他长年待在姜家,属守规矩,深知主仆之别大如云泥,不可逾越。
桑伯一把把他拉坐下,悄声道:“看不出花公子心情不好么?今晚什么都不用管,把花公子哄开心了是正经!”
花仔瞧了瞧桌上的酒:“这点子够谁喝?我上回不是带了一车芙蓉酿回来?去搬来!”
桑伯忙命人去。
别院的下人虽说少,连厨子带喂仙鹤的,加起来也有近二十个人,大家团团坐了一桌子,热热闹闹地吃上了团圆饭。
大伙儿在桑伯的带领下,酒到杯干,十分卖力。
原因无他,桑伯有话——一醉解千愁,花公子只要喝醉了,这个最难熬的晚上他们就算是帮主子扛过去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没过多久,下人们先后倒下,桑伯喝得老眼发花,又开始对着花仔絮絮叨叨讲姜安城小时候的事。
讲也就罢了,偏偏讲得颠三倒四,季齐都不能忍了:“主子才没有怕女人,荣王当时都跟主子约好了,从西山回来就去明月坊的!”
“嚯,”明月坊是北里最好的乐坊,花仔立刻来了兴趣,“真的?他喜欢谁?”
“他喜欢……”季齐的酒量不算差,但架不住花仔跟他一坛又一坛地对轰,如今两只眼珠子已经不大听使唤,身子晃了晃才稳住,然后吃力地将视线落在花仔身上,“……喜欢……喜欢你。”
桑伯抱着酒杯,大着舌头,附和点头:“对,主子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花仔满意地点点头,谦虚地道:“‘最’字不一定当得起,不过夫子确实是挺喜欢我的。”说着她又皱起眉头,“可他明明喜欢我,就是不肯认我当女儿,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桑伯和季齐两人的眼神艰难地对望到一处,以此时被烈酒麻痹的大脑很难具体分析这个问题,只本能地觉得好像不大对。
花仔说完就把这个话题抛到了脑后,重新捡起前面那个,笑嘻嘻问道:“说说,夫子当时去明月坊找谁来着?”
“那时候玉娘子刚刚登台,就已经名动京师,荣王赞不绝口,所以主子打算跟荣王一起去见一见。不过花公子你放心,主子心里只有你一个,你是不知道,你只不过随口说麟堂的饭菜不好吃,主子就自掏腰包——”
季齐一语未了,脑袋忽然一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在他的后颈上,一记手刀稳稳地切在上面。
那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手的主人面沉如水,眸子里噙着一丝火气。
是姜安城。
“夫子!”花仔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桑伯他们都说你今天会很忙呢!”
姜安城的视线扫向桑伯,比刀锋还要锐利。
桑伯的酒瞬间吓醒了,冷汗都出来了。
然后他做出一个英明的决定——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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