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多落叶的时令总是感伤的,文人墨客往往也在这时候要写几句诗抒发心中块垒郁结才行,有道是秋风生渭水,落叶满烨阳。而黄昏下被斜阳笼罩的烨阳城更像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郡城,多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烟火气息,而非那让人心生敬畏的皇城国都。
天逐渐黑了下来,对东皇城的一些豪绅贵族而言,一天中最有趣的时候才真正开始。辰国的开国君主定都烨阳后,考虑到城中百姓安全和堤防周围敌国的奸细和奇袭等因素,便下令实施宵禁,直到当今的辰帝继位后,打着丰富充实百姓的夜生活的幌子实则还是搜脂民膏充实朝廷国库,下旨解除宵禁,而这样直到如今,辰国许多的坊间街头巷角,酒店客栈大都开到三更,瓦肆勾栏这些娱乐的场所也逐渐增多。
而作为皇城烨阳中王公贵族居多的繁华东皇城,自然是少不了一些娱乐场所,达官贵人向来财大气粗,动辄一个打赏小门僮的小费也许都够普通人家一个月的收入,解除宵禁后一些精通贸易经商的便通过开设各种各样的夜间娱乐场所赚的盆钵满满,也是促使了辰国的经济发展。
而此时东皇城内一处极为喧闹繁华的巷子里,有年长者常常光顾的茶馆酒肆,有来自邻国贸易贩卖一些特产的贩摊,还有所谓的落魄高人开的卦摊,人声鼎沸,当然更多的是那些风流士子光是看上一眼便心猿意马的风月场所。
巷子名为花灯巷,坐落在烨阳城东北紧邻着护城河畔,因为早年坊间传闻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在上元节的时候在护城河畔点了一盏花灯,随后竟却堕入风尘走进了这条巷子里的一家小青楼,而当时驻足的文人士子便将这条巷子称作花灯巷,而那名闭月羞花的女子也在无数来访者的簇拥下成为了烨阳花魁,名动皇城,而那座名不见经传的青楼正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凝香轩。
夜色逐渐入深,花灯巷一个不显眼的茶馆里,一个佝偻着身子双目失明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把油污青黄的纸扇正在说书,面前是个缺了个口子的碗,而老人身旁还有个约莫十岁左右大扎着丱发的小女孩,手中拿着柄琴皮几欲龟裂的破旧二胡。
每当说书老人讲到高潮的桥段时,小女孩便应和着拉起二胡,只是那双本该细腻粉嫩的小手却显得那么干瘪,指尖也因长时间摩挲琴弦生了厚厚的茧子,女孩脸色略显蜡黄,估摸着也是饿了有段时间。
台上老人绘声绘色地讲着镇北王叶渊多年前孤身踏入幽云山脉率十万幽云军平定兽潮bào • luàn的故事,可惜台下看客稀疏,面前破瓷碗中的赏钱也是少得可怜,而周遭热闹喧阗的气氛更是衬了几分悲凉。
而门可罗雀的看客中有一位身着玄衣腰佩云纹玉带的清秀少年,坐在一张长木凳上,安静地喝着粗糙的劣茶,在几个怎么看都是活了一甲子的老头子间显得格格不入。
少年正襟危坐,饶有兴致地听说书老头讲着辰国这位不可一世的镇北王的传奇故事,时不时还放下茶碗,给老人和小女孩鼓鼓掌喝彩。
老人讲了有段时间,停了下来摸索着喝了碗水润润嗓子,虽然看不见看客,但老人目失耳明,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喝彩声以及自己那口瓷碗里时不时响起的叮当声,也是颇感欣慰,今晚生意可比往些时日好得多了,心中盘算着总算是能让小囡囡吃上热乎的饭菜了。
一想到这,老人说不上来的劲,又开始卖力地说着。
“话说到那兽潮来袭,幽云山脉里数不清的妖兽倾巢而出,直奔着幽云十六州而去,首当其冲的就是离幽云山脉最近的幽州,而镇北王正在百里外的沂州督查新招募的幽云军的预备士兵训练,一时间不能立刻回到幽云关抵御兽潮。那乌压压成群的妖兽虽然等级不高,但寻常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也根本招架不住,前线巡视的幽云士兵第一时间将情况加急送往幽云关,虽然镇北王不在关中,但那些幽云军士兵个个井然有序,在几大将军校尉带领下,不要命似的拿起刀剑排成一道道人墙,和那些shā • rén不眨眼的妖兽厮杀。嘿!那十多万的幽云将士没一个孬种怕死的,真不愧是我辰国最骁勇善战的幽云军,那场面真是让人头皮发麻啊,后来镇北王及时赶到,孤身纵马挺进兽群中·······”
虽然说书老人说的激昂慷慨,但看客们都不免厌倦了这讲了若干遍的故事,几个衣着朴素的老人慢悠悠的柱起拐杖,象征性的朝瓷碗里丢了几枚碎钱就离开了,似乎是这些老看客和老人的某种“约定”。
看到一直坐在那里的黑衣少年,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子弟却津津有味地听着这嚼了多少次的故事,那些个老头子也只是好奇地瞥了一眼便颤巍巍地走了,对这些家道低微的百姓而言,这皇城或者说是东皇城就是个布满暗礁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海面,稍不注意便可能让自己连同整个家族覆舟而亡。
而少年就一直听着直到老人讲完,而不知不觉间,本就一只手可数的看客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今天就讲到这里,老朽在此谢过诸位看客的好心了!明日还是老地方老时间,老朽给各位讲讲那皇城十杰的风采奇事。”老人笑呵呵地合扇收拾东西。
就当老人和小女孩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花灯巷的时候,老人耳边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嗓音:“老先生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