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不少次与死亡擦身而过,但如今真的要死了,才知从前感受过的种种恐惧,甚至不如此刻的万分之一。
也不知她的死讯传开以后,这世上是否还会有挂念她的人?
哈,骂她的人倒是车载斗数,挂念她的人……也许只剩阿爹了吧。至少他老人家还有一个女儿,她死了,他不至于太伤心。
容玉致最后一丝意识,湮没在滚滚尘埃,春日和风之中。
她不知杀她者究竟为何人,竟连她这样一个废人也不肯放过。
那道剑意浩然庞大,宛如九天劫雷,就算她爹贵为大宗师,是世上唯一可隔空御剑,于千里之外夺人首级的剑道三尊之一,他的剑意,也绝没有这般霸道。
更何况,杀她的那把剑是绝品仙剑,她生前从不曾见过。
剑尊的女儿都没见过的绝品仙剑,说出去,真令人难以置信。
关于杀她的那把剑,容玉致有许多疑惑,唯有一点,她始终坚信不疑——裴承芳不会杀她。
然而这点微薄的信任,终于在今夜坍塌。
容玉致紧紧攥着少年的衣襟,指端用力,几乎要将那轻薄的布料抓破。
她眉间那点不善根印记益发妖艳,红得像是新鲜的血窟窿,仿佛下一刻,就会有血从那里汩汩地流出来。
“你怎么可以杀我?”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目光直直地射向少年的脸,却仿佛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李玄同见她神智癫狂,误以为方才她驱使蚂蚁偷窥裴承芳,为那道不知名剑气所伤,才致心神大乱。
他的确动过念头,想过将她送给毗舍阇,当作一人一魔订立契约的信物。不过很快又反悔,比起便宜毗舍阇那只没品味的臭蝎子牛嚼牡丹,似乎还是留她活着更有意思。
毕竟养出一个能“盛装”三尸王蛊的蛊人殊为不易,而她根基浅薄,能活到今日,未被万蛊争锋折磨得不成人形,堪称奇迹。
他忽然有了兴趣,想看看她能走到哪步,要如何痛苦挣扎才能活下去呢?
有些人想活不能活,有些人活着了无生趣。
像她这种生机旺盛,又倔强不肯服输的人,挣扎求生的模样一定很美。
李玄同抚过少女眉心的朱砂,低声道:“我自然不会杀你。”
容玉致眸中盛满愤怒,质疑,不甘,失望,种种情绪,瞬息几变,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嗔恨。
她忽然认出来,抱着她的少年并非裴承芳。
“你?!”她大惊,“你几时来的?”
她竟然全无所觉!
她扬掌拍向少年胸口,怒道:“滚开!”
李玄同微微侧身,容玉致一掌拍空。
容玉致架起玉笛,以笛作剑,朝少年右目刺去,招式阴毒,竟是要直接刺瞎他。
她下手愈是毒辣,少年脸上的笑容便愈是灿烂。
二人出招拆招,虽没发出多大动静,然而瞬息之间,已走过数十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