遽然间,仿佛头顶氤氲着浓厚的雾气,将这风景秀丽的后山与熙和的阳光阻隔开来。
诡异的薄雾仿佛一层纱笼住了后山,余非凡攥在手心的剑柄凹凸,这熟悉的气息隐约从薄雾后退了出来。
这只是运气将附近的雾气聚拢在一起,以此来达到混肴视听的作用。
拖延时间。
这熟稔的手法,仿佛一道闪电遽然间划破了余非凡的记忆,将已经落了尘埃的记忆明晃晃的拨拉到眼前。
金承风。
让余非凡咬牙切齿的名字咀嚼在唇齿间,瞳孔中骤然间流泻出几分寒冽若冰刃的杀意。
骨骼咯吱作响,然而对南浔的担忧亦与之同步增长。
适才眼前的洞府转瞬被淹没在雾岚之中,待余非凡走近一看,瞳孔遽然间收缩。
洞府,竟然不见了!
身后骤然有脚步声移动过来,伴随着一道沙哑又慈蔼的嗓音:“余公子?”
余非凡蓦然向后转过去,瞳孔内遽然间映出了弘归法师的面庞。
一袭袈裟,满目悲悯。
这薄雾可没有制造幻境的功效,然而余非凡的呼吸却蓦然放缓。
他谨慎的退后两步,深邃的眼窝中承着的那一汪琉璃色的眼波,一动不动盯着“弘归法师”试探道:“法师要酒,无需如此。”
没人能够知道弘归法师与南余二人之间的其他事情。
轮廓仿佛都被薄雾模糊的弘归法师一愣,似乎眸中闪过什么,旋即眉毛耸动道:“那老衲便却之……”
话音未落,锋利剑锋乍然破空!
余非凡眉目含霜,连带着太一剑都裹挟了无尽的杀意。
怒火充斥在余非凡的胸腔中,夹杂着被欺骗的愤怒以及对南浔的担忧,一股脑儿全部爆发在这磅礴剑意之中。
“弘归法师”的瞳孔中闪烁阴鸷暗芒,旋身一转袈裟被抖落,臂膊堪堪与锋芒毕露的剑刃擦过。
太一剑穷追不舍,快如闪电留下片片残影追击着“弘归法师”。
只见“弘归法师”瞳仁一缩,一边艰难地躲避剑刃,又一边在袖中比划着什么。
蓦然有血渍绽放在“弘归法师”陈旧的衣衫上,余非凡见此,太一剑倏然乘胜追击。
然而在下一刻,便见弘归法师口中吐出诡谲的咒语。
灵魂仿佛有一刹那出窍,余非凡驱策太一剑的手指骤然间失去了知觉。
悬空的太一剑陡然向下坠去,却在顷刻间呈现波浪状弧度向上提起。
那感觉不过一刹那,余非凡又恢复了对太一剑的掌控。
睫羽抬起,余非凡与“弘归法师”四目相对。
一片薄雾中,只有“弘归法师”那张神态与金承风几乎一致的面庞,牢牢占据了余非凡的瞳眸。
纵然心中悲叹于弘归法师的离世,余非凡的眉眼中,却一点点的将这股悲痛转换为愤怒。
牙齿几近咬碎,余非凡道:“金、承、风。”
悲愤交加。
太一剑陡然刺向了金承风!
远处金承风盯着弘归法师的皮囊,却隐隐可以看出眼下的青黑以及爬上了脖颈的尸斑。
这一切都昭示着,此刻金承风只是强弩之末。
异象陡生!
紫色光芒一瞬间仿佛流星坠落在弘归法师的面前。
而余非凡遽然间感觉到灵识撕裂般的疼痛,仿佛一双手毫不留情的将魂魄蹂.躏,叫嚣着要将魂魄从身体内拉扯出来。
脑壳巨疼,仿佛有数万只虫子在脑中撕咬,耳边仿佛有无数只厉鬼在嚎叫。
在这一片嘈杂中,金承风诡谲若毒蛇的语音吐了出来:“趁着此刻将你夺舍……随后再解了蚀魂花吧。”
眼前的景象倏然模糊,余非凡陡然间气沉丹田,丹府中的灵力明明已经聚拢,却仿佛无形中被什么阻碍似的,竟对金承风的魔族功法毫无作用。
若是南浔在,怕是知道。
那是金承风特意为余非凡染上的追踪香在作怪。
倏然间感觉到面前有人在逼近,汗滴聚集在光洁的额头,带来一阵阵冷意。
模糊的视线中,金承风停在了余非凡的身前。
而他手中的那柄宝剑,出现在了余非凡的视线中。
太一剑已经暗淡了紫光,露出玄黑色的剑身。
似乎在抵触着金承风的接触,竟然在没有灵力驱动的情况下,艰难的挑动了剑尖。
心脏骤然一疼让余非凡的视线陡然转移,面颊仿佛被汗水浸透。
仿佛有盈润的液体化成水珠在睫羽上转动,余非凡抬眸,瞳仁紧紧盯着金承风的面庞。
明明是慈眉善目的面庞却被金承风做出了恶毒的表情,太一剑坠地,耳边传来了金承风模糊的声音:“终于能够摆脱这孱弱的身躯了。”
贪欲骤然间从金承风眼底迸发出来。
大约二十年前,穿肠毒与祸根苗争夺宫主之位,不慎落败,寄居在人族的躯壳中。
魔族魂魄怎能与人族躯壳契合?
恰在此刻,余非凡这位拥有青龙血脉的人类出现在了金承风的面前。
几乎是天赐良机。
骤然间清亮剑光一闪而过,金承风的惨叫声陡然在薄雾中爆发而出!
就在金承风即将触碰到余非凡面颊的那一刻,余非凡竟然凭着苟延残喘的灵力将那阻碍冲破,驱策太一剑回到手中,随后趁其不备,贯穿了金承风的肚肠!
鲜血蓦然喷薄而出,两人的衣衫上陡然绽放出了血色的花朵。
狠绝的光芒在余非凡的瞳孔中一闪而过。
粗喘着气,快意的弧度弯在余非凡的唇角。
强弩之末。
出窍期的灵力,终究不是元婴期能够相比的。
便是金承风生前再过强悍,此刻也是寄居在人族的魔魂。
快意陡然消散。
魂识转瞬仿佛被匕首不断绞着,所有的痛意争相涌进了余非凡的神经处。
余非凡的面色因为魂识被人施压而惨白若纸,冷汗染上了整张面庞,却有一分决绝的弧度牵扯在唇畔。
金承风与余非凡两人同时抬眼。
四目相对,迸发着的是火焰,火星四溅。
金承风眼中是贪婪以及恨意、嫉妒。
余非凡琉璃色的瞳孔中是前所未有的狠厉。
“小崽子长进了不少啊。”金承风唇齿间濡着毒液。
“你该死。”余非凡紧盯着金承风的面庞,哪怕胸腔中疼痛翻了天,脑海中嗡嗡作响,余非凡依旧狠倔道,“死有余辜。”
两人都是强弩之末。
金承风魂识在手,自觉可以随时夺舍余非凡。
只要余非凡,失去了意识。
余非凡呢?
他唯一能够凭借的,就是强悍的实力。
便是魂识被撕扯,实力依旧坚若磐石的蹲踞在余非凡的身体中。
现如今两人称得上平分秋色,便看谁意志更为坚定。
余非凡狠倔一咬牙,灌注于太一剑的灵力恍若潮水。
甫一交手,片刻后,太一剑与弯刀僵持在了一起。
时间缓慢流逝。
密汗同时出现在两人的额头。
然而,耳边不断响起的金承风声音,却让余非凡并没有注意到,薄雾中冲出一只狡猾的魔猴,缓缓拿着一个瓷瓶靠近自己。
当看清金承风眼底喷薄出一分狠毒,余非凡骤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蓦然微侧过头视线转过身后。
便是这短短的空档,脖颈处仿佛有一线冷风袭来!
余非凡严阵以待,金承风亦是蓄势待发。
琉璃色的瞳孔中陡然闪过一丝冷意,太一剑与弯刀相接的时候,刀刃相错,竟然滑向了余非凡的方向!
呼吸加重,余非凡陡然间向后退去。
谁知魔猴竟然将瓷瓶掷了过来!
余非凡看到金承风的嘴角掀起恶毒的曲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湛蓝色的光芒陡然间包裹了魔猴,锋利剑刃陡然间割断了魔猴的脖颈,因此掀起的狂风将空气中的粉尘吹散。
余非凡向光芒所掷出的方向望去,熟悉的身形顷刻间占据了余非凡的视线。
手中提着湛然的长剑,南浔面色阴沉,飞身落在余非凡的身侧。
只消一眼,便能够看出余非凡面色的苍白以及魂魄的不对劲,南浔覆上了余非凡的手腕,触手冰凉,唯有间或突起的青筋,昭示了余非凡只是血流不畅。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南浔的手指中流到了沧海剑中,剑身间或流过灵芒。
南浔斜乜着金承风,为余非凡输入灵力,眉目染了霜般。
剑指金承风,薄雾仿佛都因为剑芒些微退散。
南浔道:“冥顽不化。”
昨夜金承风被南浔撞破,自认为有洞中的禁制,可以压制住南浔。
然而,他却低估了南浔的实力,高估了自己仓促草就的禁制。
莲焱之火很快便被南浔收入囊中。
金承风自知不敌,便聚合了这层薄雾,这一耽搁,便过了许多时辰。
南浔转瞬心间敞亮,对余非凡到此的目的了如指掌。
思及此处,眉眼柔和些许,心中的愧疚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几乎能够想象到金承风会怎样应对。
心脏软得仿佛一团棉花。
南浔的眉峰却愈发冷冽,剑身蓦然旋转划破了空气,向金承风袭击过去!
金承风面色惊恐,只是一缕魂识占据了这具身体,根本没有能够抵挡这一击的能力!
本该刺穿金承风心脏的沧海剑,却陡然停在高空。
铺设下来湖蓝色的灵力,严丝合缝裹挟着金承风的这具躯壳。
经历了上一次蓬莱岛的事情,南浔怎会再跌倒一次?
眉眼微眯,南浔一手放在了余非凡的后背,任由着送进去的灵力活络着余非凡的经脉。
另一只手中出现了紫竹制成的箫。
若是余非凡抽空看上一眼,便会发现这紫竹箫乃是无妄箫。
指尖微一用力,蓦然间这能够乱魔心神的箫碎成了齑粉,顺着风溜走。
远观金承风,那狰狞的面庞陡然间扭曲,张口吼道:“南浔!住手!你就不怕我把无妄箫中的东西在死前放出来吗?!”
听此,南浔眉心转瞬一皱,顷刻间又舒展开来。
眸光似有若无略过在身边的余非凡,眼睫一垂,再次抬眼,眉心已是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