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气韵优雅,馆口两侧,是连绵的龙柏。
阮漠寒快步走过去,藏在植物丛后。
她望着钟韵丽向简烁这边走过来,走到一半又停下,像是心里踟躇。
阮漠寒瞟一眼简烁,一手懒洋洋搭在椅背上,笑得胜券在握。
果然,钟韵丽踟躇一阵,定定神,还是快步向着简烁走过来。
这时,简烁脸上的笑容已经换了,害羞的,带着怯意,低着头,像是看也不敢看钟韵丽。
钟韵丽走到简烁面前,妩媚一笑:“小白。”
小白是谁?
简烁还是低着头,连声音都透着怯意:“钟姐姐,你可不可以叫我乐乐。”
原来是简烁特意编了一个假名,更名换姓,一出好戏。
钟韵丽犹豫一下:“乐乐。”
简烁又低低唤了一声:“钟姐姐。”
也不知是唤给钟韵丽听的,还是唤给自己听的。千回百转,像是藏着少女无限心思。
听她唤那一声,便能知道她把你当天上月,雪顶花,若真有一天捧到手里,一定会像易碎品一样小心呵护。
钟韵丽一时之间,微微发怔。
像是想到徐董事。年逾五十的男人,连与人亲密的动作,都油腻而直接,哪里还有少女情怀的细腻和柔软。
简烁轻轻咳嗽一声,像是被钟韵丽看的不好意思。
钟韵丽回过神来,晃晃手里两张票:“不好意思,我朋友临时有事来不了,没耽误你周末的安排吧?”
简烁笑笑:“我周末都有空的。”
这时,简烁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藏在龙柏后的阮漠寒想:不会出什么状况吧?
简烁接起来,她才发现自己真是小觑了简烁。
简烁:“喂?帮我跟贺教授请个假。嗯嗯,等我晚上回学校……”
一面说,一面走到旁边去。
她背对着钟韵丽打电话,从她的方向,正好能瞥到一个黑白影子,便是藏在龙柏后的阮漠寒。
她狡黠的冲阮漠寒眨眨眼。
阮漠寒面无表情。
打完电话,简烁回到钟韵丽身边:“钟姐姐,不好意思。”
钟韵丽问:“你果然是推了很重要的事,特意陪我来看画展,是吗?”
语气十分感慨,像是想到徐董事,明明没什么事,只是被老婆盯着,就没有走开来陪她的勇气。
谁用心更深,可见一斑。
简烁像是故意转换话题:“钟姐姐,你的包好漂亮。”
“和你一样,又高贵又优雅,很衬你。”
钟韵丽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C家最新款小羊皮包,冷笑一声:“包啊。”
虽然是冷笑,却藏着无限怅惘。
徐董事给她的都是这些。包,表,甚至硕大的钻石,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钟韵丽拎在手里,舍不得放,却也并不满足。
她带着简烁去美术馆门口排队,阮漠寒隔了大概十人的距离,跟在她们身后。
手里攥着一张票,是简烁之前塞给她的。
细心到连票都提前买好,可见简烁的这出大戏,不能失去阮漠寒这个最重要的观众。
阮漠寒耳朵敏感,钟韵丽的声音又天生高而尖,隔着一段距离,还是能听到。
钟韵丽在问简烁:“春节怎么过的?”
简烁笑笑:“我爸妈因为出国工作,滞留在国外了。我春节跟同学一起过的,包了饺子,又玩剧本杀,最后一堆人喝酒喝多了,歪七扭八的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钟韵丽叹了一声气:“你们年轻人这么热闹。”
像是联想到自己的春节。
包,表,钻石。空荡而豪华的屋子里,这些都在,人却只有钟韵丽一个,连喝红酒都找不到一个可以碰杯的人。
凌晨十二点,她实在忍不住给徐董事打了一个电话。
只响了一声,就被徐董事挂断了。
钟韵丽在心里冷笑:应该是陪着老婆孩子吧,也许在看春晚,被小品逗的笑个不停,一家人和乐融融。
钟韵丽告诉简烁:“除夕那晚我也喝醉了,第二天一早头疼死了,只好自己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
故意透露出自己一个人过节,像是要惹人怜悯,哪怕这个人是小她很多的简烁。
阮漠寒想,钟韵丽这类人,是真的不能缺少关注。
简烁听钟韵丽这样说,又低低的唤了她一声:“钟姐姐。”
“我……如果我在就好了,就可以给你冲蜂蜜水。”
像是怕钟韵丽误会,连忙摆手:“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单纯想给你冲一杯蜂蜜水。”
“照、照顾你……”
声音越来越低。
像是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都是对钟韵丽的亵渎。全世界包括她自己,谁都配不上钟韵丽。
钟韵丽笑了:“我没误会。”
“你手艺很好,泡的罗汉果茶,清清甜甜,很好喝。”
简烁故作惊喜:“你喝了?”
钟韵丽发觉自己失言:“呃……有一天办公室茶包用完,我喝了一口。”
简烁低头笑:“那……已经很好了。”
像是庆幸:“感谢那位把办公室茶包喝完而忘了补充的人!”
钟韵丽笑出了声:“真是小朋友。”
她伸手,像是想轻轻拍一下简烁的脸颊,伸到一半,又半自然半不自然的收回。
阮漠寒远远跟在队伍里,淡淡望着这一切。
钟韵丽这种从中学就开始谈恋爱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对简烁,释放一点能被看出的宠溺,又戛然而止,展现自己的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