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漠寒知道,钟韵丽已经开始享受简烁的仰慕,但还没沦陷,还觉得自己是掌控局面的那个人。
简烁跟在钟韵丽身边,低着头,垂下的双手捏在一起,紧掐自己的指尖。
这样的身体姿态,好像让任何人都能听到她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
钟韵丽看着她笑,一脸高高在上的虚荣。
忽然,钟韵丽的手机响了。
钟韵丽摸出来一看,脸色变了变,对简烁说一句:“不好意思,麻烦你先在这里排队,我到旁边接个电话。”
匆匆走到一旁。
阮漠寒藏在拥挤的队伍里,把身体转向一侧,不让钟韵丽看见她的脸。
钟韵丽往侧后方走了一段,阮漠寒能清晰听到,她与来电话的人对话:“怎么,你现在能溜出来了?”
“就算你现在过来,入场时间已经过了……”
“你就只想跟我在那间出租屋里亲热,哪都不想去,你是不是觉得我见不得人?”
“如果我现在回来,你今晚真会跟你老婆提离婚?”
电话那边的人,像在絮絮保证着什么,钟韵丽听了一阵,脸色由怒转为缓和,挂了电话。
她匆匆走回简烁身边:“对不起呀,我突然有点急事……”
简烁一愣。
低下头,像朵忽然失去了太阳的向日葵,那样可怜兮兮,那样惹人怜爱。
连情场老手钟韵丽都有点慌:“真的对不起,乐乐……”
简烁抬起头勉强笑道:“没事,钟姐姐,你工作那么忙……”
她主动从排队的队伍里走出来:“你快去吧,别为了我耽误正事。”
“我……我今天能见你一面,已经很开心了。”
语气越来越低,像是拼命压抑着巨大的失落,为了让钟韵丽放心,做出没事的样子。
钟韵丽心都软了:“乐乐。”
她像是想拉起简烁的手安慰她,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过暧昧。
简烁发现了,也对着钟韵丽伸出手,伸了一半,指尖微颤。
手又缩了回去。
阮漠寒远远看着,忽然明白简烁在表演哪句话: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备注1)
钟韵丽一愣,像是心都颤了一下。
像是忽然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小心翼翼,轻轻柔柔,触碰之前,连着千回百转的心思。
她又微微皱眉,大概是联想起撇开简烁以后、回到出租屋里的场景。
徐董事是五十余岁的老男人,两鬓斑白,大腹便便。每次脱了衣服,钟韵丽都要移开目光。
也不一定每次都能成功做什么,只是抚摸她身体的手指,都透着油腻。
简烁发现钟韵丽这微妙的情绪:“钟姐姐。”
钟韵丽勉强笑笑:“嗯?”
简烁:“你有没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以给我?”
钟韵丽情不自禁点头:“有。”
简烁乖巧一笑:“那你等我一下。”
她跑向美术馆侧面的广场,那里有一个老人,推着特别老式的烤炉,在卖烤红薯。
香气四溢。
简烁买了两个,捧在怀里,急急的跑回来。像是生怕耽误钟韵丽的时间,跑到双颊发红,微微喘着气。
钟韵丽看的心软,向简烁走过去:“没事的,没有这么急。”
简烁笑笑:“我怕耽误你工作。”像是默认了职场精英钟韵丽,丢开她是要去忙工作。
钟韵丽不好说什么,内心更加愧疚。
简烁带钟韵丽,再次回到刚才坐过的长椅坐下。
阮漠寒这时已从队伍中出来,再次藏在龙柏树丛后。
简烁:“钟姐姐,今天天冷,你吃了这个,暖暖身子再走。”
钟韵丽刚要接过,却看到简烁把一个红薯放到一边,另一个红薯握在手里,仔仔细细剥起了皮。
低着头,那么专注,那么细致,莹白纤细的指尖,像在雕琢什么艺术品。
像是心里觉得,只要献给仰慕姐姐的,哪怕一个烤红薯,也要是完美的。
钟韵丽:“我可以自己来。”
“不要。”简烁低着头,柔柔的笑,像是舍不得:“红薯皮脏,别弄脏了你的手。”
“你的手那么漂亮。”
钟韵丽盯着简烁剥红薯,阮漠寒也盯着简烁剥红薯。
还有偶尔路过的行人,也都盯着简烁剥红薯。
因为简烁的眼神,实在太过温柔。
寒冷的冬日空气中,树木一片萧瑟,唯剩一些经年长青的植物尚有叶子,可在冬日里也透着灰。
唯有这个穿牛角扣格子大衣的少女,双膝并拢,修长小腿并在一起、侧向一边,脚尖点地。手里捧着一个烤红薯细细剥着,盯着红薯的温柔眼神,像是灰败冬日里唯一的光。
大概所有的成年人面对着这个少女,内心都在想同一件事:
其实深爱或不深爱,都是可以搭伙过一辈子的。只是并不深爱的人,会给你买来一个烤红薯。而唯有深爱的人,在会坐在冬日街头,带着无比温柔的眼神,细细给你剥掉每一点皮。
那样温柔的眼神,像是能抵御漫长岁月。
你知道就因为这怦然心动的时刻,她往后余生,都会这样呵护你、宠爱你。
钟韵丽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年下的少女宠爱,接过红薯时有点愣愣的。
简烁带着刚刚剥红薯的温柔眼神,催促她:“钟姐姐,趁热。”
藏在龙柏后的阮漠寒忽然想:
要是真有一个人,不是演技,而带着这样温柔的眼神,在冬日街头为她剥一只红薯。
她……会是什么感觉?
这样的想法只冒出了一瞬,她的面容随即恢复清冷:不,不会真有这样的人的。
即便有,她也不会动心。
感情什么的都是累赘。她早已决定,做一辈子都不会动心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