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雪山顶的寒冰,没有融化的可能。
简烁不屑的撇撇嘴:“玩不起。”手却乖乖伸过去,把阮漠寒手上的袋子接了过来。
阮清音小声问:“妈妈,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阮漠寒反问阮清音:“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生气?”
表情淡漠,一双眸子漠如幽林,起了雾,挡住一切,根本看不出一丝情绪。
阮清音点点头:“我说错了。”
“妈妈,你是从来不生气的。”
生气是一种情绪,而阮漠寒没有情绪。
她只有规律和法则,像一个永不出错的机器人。
阮清音听班上同学说过,她们的妈妈,会大笑,会大哭,会在她们做不出作业的时候,大声的骂人,双颊都涨红。
可是她的妈妈,从来没有过。
她的妈妈,从来都是一脸淡淡,说话也淡,不哭不笑,更不会抓狂。
阮清音觉得这样很好,不然按她这么特别的性格,阮漠寒不知要暴躁咆哮多少次。
阮漠寒在书桌边坐下,抓紧开饭以前的时间,处理一点工作。
阮清音偷偷瞟一眼她的背影,背影还是和平时一样,舒展,淡漠,没有情绪。
阮清音放下心来。
直到简烁把三碗面,端到餐桌上。
******
对一个完全不会做饭的人来说,青椒肉丝面比番茄鸡蛋面,还是要难上许多。
今天简烁第二次做,也没有明显进步。
青椒有点糊,肉丝有点硬。
阮清音吃一口,连她都能吃出,今天的酱油还是放多了。
阮漠寒却面无表情,低头吃面,并不像平时一样,指出简烁做错的地方。
阮清音偷偷看简烁,发现简烁也在偷瞟她。
两人的眼中都透着一点迷茫。
直到阮漠寒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又放回桌上的杯垫上。
明明她的动作和平时一样轻,可简烁和阮清音都觉得,桌面好像震了一下。
阮漠寒沉默的吃完一整碗面,站起来,吩咐简烁:“洗碗。”
简烁:“你……”
阮漠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淡淡的神情,清冷的语气,都和平时一样,但简烁分明觉得,有什么微妙的东西,和平时不一样,阮清音也发现了这一点。
简烁开口问:“你今晚怎么不说话?”
阮漠寒还是一脸淡漠:“我平时话很多?”
简烁摇头。
“那就是了。”阮漠寒径直走到书桌边坐下,塞上蓝牙耳机,开始工作。
阮清音走回电视机前,看到简烁低头垂眸,把桌上的碗筷收进了厨房。
******
深夜。
简烁洗完澡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望一眼阳台。
那个淡漠的背影,还是和往日一样站在那里,抽着指间一支烟。
简烁松一口气。
她是一个没耐心的人,今天没耐心的程度,比往日更甚,连头发都没怎么吹干,就急匆匆放下吹风,一把拉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
一把拽过阮漠寒,直接吻上去。
阮漠寒的嘴里,除了熟悉的清香,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像火,灼烧着简烁。
简烁吻的更凶,把阮漠寒柔软的双唇含进嘴里,齿间反复摩擦噬咬。
手指深深插进阮漠寒的头发,手掌用力,像是要抓她头发,又覆住她耳朵,一路下滑,开始对付耳垂上那颗最熟悉的小痣。
很快烫而发红。
阮漠寒却冷冷站着,不推开,也不回应。
简烁本来从下午见过柏静娴以后,心里就有一股难掩的焦躁,这时被阮漠寒毫无反应的姿态激着,就更加焦躁。
放开阮漠寒的双唇,嘴移到阮漠寒的耳边,全力去对付阮漠寒最敏*感的耳朵。
她知道阮漠寒的命门,是那颗小痣。
啃噬。吮吸。
柔软的舌头。潮湿的呼吸。
那颗小痣该像一个开关,开启阮漠寒全身的微颤,那被阮漠寒称之为“单纯生*li*反应”的东西,今天探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阮漠寒甚至在她探手的时候,抬起手臂,淡淡抽了一口烟。
简烁手拿出来。
一点烟灰,随夜风飘落,掉在她莹白的手臂上,最后才弹在地上。
简烁垂眸,盯着地上的烟灰,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阮漠寒的阳台角落,种着一盆苔藓。
不像阮漠寒会做的事。
简烁的眼神从苔藓上收回来,重新看着阮漠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那为什么你的身体……对我毫无反应?”
阮漠寒把简烁揽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拍下去,自己转身,背对简烁,面向阳台外的夜色:“工作累了而已。”
简烁冷冷“哈”了一声:“你是在生什么气?”
淡淡氤氲的烟雾,从阮漠寒唇边飘出来:“我说了,我从不生气。”
语气和烟雾一样淡。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去H医院了?”简烁突然问:“姜凯伦带你去的?”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阮漠寒没有否认:“如果你觉得隐私受到侵犯,我道歉。”
“你可以要求合理补偿,钱也可以,别的也可以。”
“我都不会拒绝。”
简烁更加妖冶的笑了一声:“性也可以?”
阮漠寒吐出一缕烟。
短暂沉默之后,她开口:“可以,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简烁眯起眼睛:“在你工作累了、身体给不出反应的时候,也可以?”
阮漠寒抽着烟:“可以。”
“是吗?”简烁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大方……”
她一把拽过阮漠寒纤细的手臂,力度之大,阮漠寒整个人直接倒进她怀里。
指间的烟也掉了,骨碌碌滚到苔藓旁边的地面上。
简烁揽着阮漠寒往后带,一脚把烟头踩熄以后,把阮漠寒推到玻璃门上。
后脑勺轻轻磕在玻璃门上。
简烁的吻,变成野兽的攻击,狂风骤雨般落下,在阮漠寒的眉毛,鼻尖,嘴唇,耳垂。
“这样也可以?”
睡衣纽扣,形状纠结。
“这样也可以?”
手探下去。
“这样也可以?”
阮漠寒的表情,清冷淡漠,可白皙的脸已经发红,那是血液涌动的自然反应。
“可以。”她毫无感情的说。
“我不会停下来,我会做到最后一步。”简烁恶狠狠盯着她:“就在今晚,这样也可以?”
阮漠寒:“可以。”
她向着简烁迎上去,揽着简烁的腰。
反而是简烁一把推开了她。
“阮漠寒。”
“你这个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承认你在生气?”
******
简烁一个人,俯身趴在阳台栏杆上,像只打架之后累了的猫。
拖鞋的脚后跟,也不踩实,随着她脚腕神经质的抖动,一下一下轻磕在地面上。
哒哒哒,哒哒哒。
像有啄木鸟在不停啄树,发出令人偏头疼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简烁趴着,妖冶的眉眼冰冷虚无,冷冷望着外面的夜色,脚腕神经质的抖动,却一直停不下来。
刚才阮漠寒冷冷留下一句:“我没生气。”推开她,就走了。
简烁本以为,跟阮漠寒一番打架般的互相攻击和颤抖,下午见完柏静娴之后的焦躁,会发泄出来一些。
没想到她整个人更加焦躁了,像闷在一个永远吹不破的橡皮气球里,闷得发狂。
忽然,她停止脚腕的抖动,直起身,一把拉开阳台的门。
走进去,没有走到沙发边躺下,而是走到阮漠寒的卧室外,轻轻敲门。
“阮漠寒。”她用气声喊。
瞟一眼不远处阮清音的卧室,一片静谧,阮清音应该早就睡着了。
阮漠寒的卧室里也毫无动静,连灯都熄了。
在简烁关了阳台和客厅的灯以后,整个家里,黑暗一片。
“阮漠寒。”简烁用气声喊:“我进来了。”
还是没有反应。
简烁轻轻扭动门把手,门开了。
应该是平时家里,就只有阮漠寒和阮清音两人住着,阮漠寒怕阮清音半夜醒来要找她,并没有锁门的习惯。
简烁轻轻溜进卧室,像一只走路无声的猫。
阮漠寒侧躺在床上,薄薄的空调被搭在腰上,柔软的长发垂在脸上。
像是已经睡着了。
“我知道你没睡着。”
阮漠寒还是没反应。
简烁:“你再装睡,我就要咯吱你了。”
她把手抬到嘴边,对着手指哈气:“哈——”
阮漠寒还是没反应。
简烁静静看着阮漠寒的睡姿,手又垂了下来。
她没有咯吱阮漠寒,反而盘腿,在阮漠寒的床边坐下了。
整个人趴下去,头枕在床边,离阮漠寒的小肚子就很近。
整个卧室一片黑,一片静,只有偶尔马路上开过一辆车,车前灯的灯光透过没完全拉紧的窗帘缝隙,照进来一晃,又消失。
显得整个房间更暗,更静,游离在真实时空以外。
简烁趴在阮漠寒床边,像只猫,被主人身上的香气所笼罩。
“喂,阮漠寒。”她把阮漠寒搭在被子上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的头顶。
阮漠寒又把手移开。
简烁轻轻笑了一声:“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不说,我就一直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像只聒噪的鹦鹉。
只是不停的追问,被小小的气声说出,就像安眠的絮语,也像梦中的呢喃。
她好像真不打算停下,就打算这样絮絮念叨着问一辈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阮漠寒忍无可忍一般:“吵死了。”
简烁发出一声轻笑。
她再一次把阮漠寒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头上,阮漠寒又移走。
简烁开口:“喂,阮漠寒。”
“你对我生气的理由,和我对自己生气的理由,一样么?”
良久。
阮漠寒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