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漠寒:“我很热,但我不能喝冰水。”
简烁看着阮漠寒,等她说下去。
“我也不吃冰淇淋,也不吃其他任何好吃的东西,除了职场需要的衣服,我也不买任何喜欢的衣服。”
她看着简烁:“行吗?”
简烁:“行。”
阮漠寒缓缓闭上眼:“你也不要再说,不是我的错了。”
简烁:“好。”
她走过去,让阮漠寒的头,靠在她的小肚子上。
像以前无数次,她靠在阮漠寒的小肚子上一样。
阮漠寒:“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这不是我的错。”
“我一辈子都会继续这样,惩罚自己,虐待自己。”
她靠在简烁的小肚子上:“行吗?”
简烁:“行。”
一片夕阳染金,把两人靠在一起的影子,投射在棱格纹路的地砖上,悠悠拉得很长。
简烁望着两人的影子:“我也觉得是我自己的错,给你机会喜欢什么破学姐,去什么破书店。”
“所以,我陪你,你不吃冰淇淋,我就不吃冰淇淋,你不买漂亮衣服,我也不买漂亮衣服。”
“行吗?”
阮漠寒闭着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行。”
******
阮漠寒和简烁一起打车,回到聆音的地下停车场,再开车回家。
提前给阮清音打了电话,告诉她会晚一点回家,又点了外卖,让外卖和她们同时到家。
两人走进家门的时候,阮清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阮漠寒,马上跑过来,抱住她的腰。
阮漠寒:“怎么了?”
阮清音瞪着简烁:“你是不是欺负妈妈了?”
简烁:“怎么可能!”
阮清音:“那是有别人欺负妈妈。”
“你有没有保护妈妈?”
简烁指指自己的额头:“你没看到我英勇战斗留下的痕迹么?”
阮清音:“你攻击别人时还把自己撞成这样,真没用。”
简烁:“你这是不知道敌人有多强大!站着说话不腰疼!”
阮清音翻个白眼:“我才九岁,你没听大人说过么,小孩子是没有腰的。”
三人一起坐在桌边吃晚饭。
晚饭后,阮漠寒对阮清音说:“今天还是早点洗澡休息吧,我有点累。”
阮清音点头。
阮清音洗完澡,阮漠寒还是和每天一样帮她吹干头发。
阮清音:“那我回房间了。”
她又握了一下阮漠寒的手:“妈妈,记得吗?我原谅你。”
阮漠寒回握了一下阮清音的手。
她问阮清音:“你的书包呢?”
“干嘛?”
“在哪里?”
阮清音指指沙发一角,阮漠寒走过去,才在沙发和空调之间的夹角间,看到阮清音的书包。
阮清音因为感统失调,收纳整理能力也略成问题,每天的书包,都丢在不一样的位置。
阮漠寒把阮清音的书包捡起来。
又从自己包里摸出一个兔子小挂件,挂上去。
她问阮清音:“好看么?”
“丑死了。”
“是吗?”阮漠寒看了看:“那我帮你摘下来。”
阮清音撇撇嘴:“算了啦,摘来摘去多麻烦。”
“就挂着吧。”
她又看了看那小兔子,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握了一下阮漠寒的手,走回自己卧室去了。
简烁走过来,学着阮清音的样子,也握了一下阮漠寒的手。
阮漠寒面无表情:“没创意。”
简烁“哼”一声。
阮漠寒:“我先去洗澡。”
简烁:“去吧。”
阮漠寒走回卧室,拿了浴巾和睡衣,走进浴室。
她出了一身的汗,中暑的感觉还没消退,整个身体闷闷的。
拧开热水,望着水流从莲蓬头倾泻而下,却把旋钮调到最左,把水温调到最高。
洒在皮肤上,很快把莹白的皮肤烫得发红。
阮漠寒站在水流下,感受着过高水温,带来的阵阵痛感。
她已认清,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自我惩罚下去。
可是。
可是今天下午,当她因为中暑而头晕目眩的过马路,一辆小货车横冲直撞向她冲过来时。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除了想起阮清音。
还想起简烁。
她不想死。
她很明确的发现,自己不想死。
不想死。也不想没有感情。没有情绪。
不想变得像姜凯伦那样,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
她要一边承受最痛的痛苦,一边感受最快乐的快乐,只为了保留住自己的感情和情绪。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阮清音。
还有。
还有简烁。
******
等阮漠寒洗完澡,简烁也早早去洗澡,她今天也出了一身汗。
走出浴室,还是看到阮漠寒如每天一样,在阳台上抽着一支烟。
简烁轻轻吐出一口气。
此时心里的安定感,与下午奔走在陌生街道的惊惶感,形成鲜明对比。
只是这样看着阮漠寒的背影,她已经异常满足,满足到她想大叫,想高声唱歌,想手舞足蹈。
可她没有。
如果她这样做的话,阮漠寒又要冷着一张脸,过来说会引起邻居投诉了。
简烁只是快速把头发吹的半干,拉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去。
她站到阮漠寒身边,阮漠寒抽着烟,瞥她一眼:“怎么了?”
简烁摇头:“没怎么,你抽你的烟,我看看你。”
阮漠寒于是不再理她,抽一口烟,吐出一缕淡淡氤氲的雾。
简烁心里忽然一慌。
她忽然伸手,把缭绕在阮漠寒身边的雾气,全部赶掉。
阮漠寒又瞥她一眼:“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
其实也不是没怎么。
只是如果说出口的话,她怕阮漠寒会觉得她很白痴。
下午当她奔走在陌生街道,想起阮漠寒,就想起的是她每晚在阳台上抽烟的样子。
整个人笼罩在淡淡月光下,身边笼罩着氤氲的烟雾。
像一片雾气弥漫的森林,怎么走也走不近。
又或者,她整个人就像雾气本身,那么淡漠,那么幽远。
看起来,好像有形有状的存在于你面前,可是伸手去碰,又只能碰到一片空气。
风一吹,就散了,呼呼啦啦的飘走,再不留在自己身边,没有半分存在过的痕迹。
所以下午,当简烁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奔跑在陌生的大街小巷。
她的内心异常惶惑。
不知为什么,她不断想起自己做过的一个噩梦。医院里,冷白的墙,刺眼的光,有医生在喊:“是羊水栓塞!”声音里透着恐慌。
那是她记忆中或想象中,妈妈去世时的场景。
简烁忽然很怕,也许重要的人,都会一个个离开她身边。
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不停跑,她的脚很痛,头也很晕。
最重要的是,内心的惶惑感越来越重,拉的她脚步也越来越重,像陷在一片沼泽里。
在她快要被淹没、透不过气来的时候。
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
是阮漠寒。
阮漠寒打来电话说:“我在银盏路。”
挂了电话,简烁“啊”的一声大叫,把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吓了一跳。
她几乎是飞上出租车的。
赶往银盏路的时候,她把车窗大开,司机不断提醒她:“小姐,不要把头伸到窗外。”
简烁烦躁的说:“我知道。”
她没有把头伸出窗外。
她只是在看窗外随风翩飞的一只蝴蝶。
想着:现在不会有一只蝴蝶停在阮漠寒头上吧?
哼,那可是她的阮漠寒。
她只想下一秒就出现在阮漠寒身边,不对,一秒都不想再耽误。
她不停的催司机:“开快一点!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妖冶异常、怒目圆睁的女人,哭笑不得:“小姐,要不你来开?”
简烁:“我开就我开!”
司机:“你有驾照么?”
简烁:“没有!”
司机:“……那你还指挥我?!”
简烁只好坐在后座,双脚不停的跺着车垫。
咄咄咄,咄咄咄。
好像在一路小跑,快到神经质的频率。
好像这样,就能让车稍微开快一点似的。
直到她下了车,远远看到阮漠寒,坐在路边一张长椅上愣神,心里的惶惑感,才稍微消减了一些。
然而这时,当阮漠寒抽着烟,被笼罩在一片烟雾里的时候,她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又被撩了起来。
她伸手赶开烟,是怕淡淡如烟雾的阮漠寒,被这阵烟包围着,也就真的化为一团烟雾,随风而去。
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原地,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跳脚大喊:“阮漠寒!阮漠寒!”
阮漠寒却只会淡淡飘远,再也不会回来。
简烁轻不可闻的吐出一口气。
叹气?这还是她吗?
她捏捏自己的脸,那种惯性的妖冶而魅惑的笑,就又爬上她的脸颊。
她发现阮漠寒看着她,扯着嘴角笑问:“怎么,被我迷倒了?”
让自己脸上冶艳的笑容,绽放得更甚,像夏夜灼灼盛放的蔷薇。
阮漠寒只是吐出一缕烟,伸出手。
轻轻的,缓缓的,落在简烁头顶:“我不会走的。”
“哪儿都不去。”
“就在……你身边。”
这一次,简烁没有躲开,任由阮漠寒摸着她的头,像只乖顺的猫。
她喃喃问:“阮漠寒,不是人而是妖的那个,是你吧?”
“你是不是……真有读心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