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龄捧起她惨白无色的脸，低着头，紧紧含住她血色的双唇。
这是一个不含情/欲的吻。
姜雾瞪大了眼，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无法抹去从心底传来的森然恐慌。
跗骨之疽的疼痛层层剥下，柔和的灵光在体内游走，像一股暖流，安抚住她抽搐的心脉，喉间弥漫的血味儿消淡下去，她的唇畔又微微浸入一点咸甜的味道。
这是……
他松开了唇，姜雾看着他毫不在意地抹去嘴角鲜血，而后动作轻缓地取下珠帘，遮挡的视线霎时清明。
陆归龄将她揽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很淡，“阿雾，很抱歉，这场大婚被破坏了……”
“你刚刚做了什么？”姜雾盯着他，像是怕错过什么，她死死拉住了他欲离去的衣袖。
“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他一开口说话，嘴角又留下一串血珠子，像挂在下巴上的璀璨玉石，透着一股冷寂的死气，“你不能死，阿雾，我会让你好好活着的。”
烟霞垂幕，云台上是死一般的寂静，陆归龄蹲在那儿，朱锦凌乱，他小心谨慎地抱紧了她，像是怀中珍藏着一璧易碎的宝玉。
似乎是谁看见了他嘴角洇出的血，此起彼伏的声音响了起来。
“……杀了那个女人！杀了她，魔头就不攻自破了！”
“对……她身上有母蛊，她一死，魔头必然功力大跌！”
“可是她是九重仙门的人……我们？”有人小声回应着，不少人的目光随他提醒，转到一旁趴在地上的女修身上。
灵璧呸了口血，眉眼冷然，“一群妄称正道的败类玩意儿，你们若敢再动我师侄，我九重仙门必逐杀尔等，不死不休。”
她环视了一圈悻悻作罢的修士，捂住胸口，强行吞下齿沫间的血气。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她还没跳出来抢亲，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数打乱了布局，陆归龄一举浓雾重伤了所有人，她也被裹挟其中，伤了心脉。
而姜雾……灵璧转回目光，担忧地看向被金光围绕的红衣美人，红鸢仙出自南部群岛，与南疆那块儿的巫蛊交往密切，她手上使出来的子母灵蛊，必定不是一般的蛊虫，如今九重仙门上下深受重创，除了陆归龄，可能没有人能救下姜雾。
她这么想着，一面注意着周围贼心不死的修士，一面又握紧了手中的仙器，万般小心地环视四周。
天边霞光似乎愈来愈盛了，万丈光芒蔓延在数座山峰上，几近要烧掉远处的景色。
烧……灵璧停住思绪，她猛然爬起身，刚拉着近处几名弟子迅疾闪在另一侧后，炽热的火色舔舐在头顶青穹。
漫天金火从远处山头熊熊燃开，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由远至近的烧掉了所有光景，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味儿，过境之火，寸草不生。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吓住了，连姜雾也不例外，她下意识地看向陆归龄，却看见他沉着眉目，眼底翻滚着嗜血的杀意。
“玉虚真君，不，应该唤你什么好呢？你抢了我阿姊，不给在下一个说法吗？”
遥遥火色中，信步走出一个黑袍男人，他生得一张极为白净的脸，在身后炽火的映衬下，眉眼清爽如水。
“……阿拙。”
姜雾屏住了呼吸，混乱的大脑几乎要无法思考出薛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带着这漫天火焰。
但这的确是薛拙的脸，她的目光从他身上滑落，眼睛掠过他空空如也的手，在没有看到他那柄玄色大伞时，姜雾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对劲。
“锵——”
金鸣声骤然拉响，在汪洋火海即将扑入云台时，空中浮现耀眼的金光，攒聚成一面攻不可破的气墙，姜雾看清时，那上面还徐徐生出金羽，堆叠而成，渐渐凝固成一个锋芒毕露的巨大金材。
陆归龄站起身，姜雾周身顿时布下数道结界，她只能看着男人如一道闪电，眨眼间就跟薛拙打斗在了一起。
在场修士死伤大半，无一不是没有逃过那漫天金火，姜雾在人群中看了好半会儿，才瞧见灵璧等人躲在阶下侧影，除却衣衫不整，看起来倒没有什么大碍。
她松了口气，下一刻又不自觉揪紧了心口。
天空中光影寥落，金光与火色交缠在了一起，陆归龄的速度很快，但来人丝毫不逊于他，甚至在他受伤的情况下，隐隐还有压制之势。
不……这不是隐隐。
远处的境景已经摇摇欲坠，金火舔舐下，如同一幅瑰丽的画卷变为灰烬，而他用这种方式，带来了另一幅更让他满意的卷轴——子虚元境正在急速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