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不是薛拙……是他。
姜雾抿紧唇,嘴角凝涸的血迹结了痂,绷得她唇瓣皲裂,又析出饱满的血珠。
她定定看向那个掌心生出金焰的人,脑子里不断否认一个又一个假设,心底的恐慌在这时无所压制,终于蔓延在她周身。
为什么不用真面目示人,为什么偏偏要假扮成薛拙的模样过来,为什么……要救她。
而她又为什么,偏偏会再度信任这个曾经设局于她的疯子,一个疯了七年的叶纵云。
满地焦骨重重,姜雾抓紧了衣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迫使她停住颤抖的眼,去正视自己因为一念之差引下的滔天大错。
轰然间,金焰高涨,织成连天的火色,瞬间包裹住陆归龄,黑雾骤散,他身上那件红衣被火光吞没,姜雾再也分不清他的身影,只能依稀辨认出那抹雪白的长发。
“还不走吗?”
耳畔传来悠悠的嗓音,姜雾勉力撑住脸上的冷静,丝毫没有顾及离云台稍近的他人,冷声问道:“你要我如何走?”
叶纵云似乎很能应付此时此刻的陆归龄,他声音里含着几分笑意,轻松得像是闲庭漫步,“我已经为你打开了通道,看到那抹霜光了吗?那里就是元境之门。”
云台之侧,是陡峭林立的悬崖,悬崖之下,是无人知其深浅的深渊,那抹霜光在悬崖边流连忘返,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踏足。
“我还没傻到那个程度。”姜雾撑着地面起身,两鬓金流苏将坠不坠,这已经是她头上最后的发饰,如同陆归龄为她举办的大婚,颓颓欲败。
“你为何不相信我呢?”他淡淡叹息着,游刃有余的劝说着姜雾,“我以菁华渊筑为通道,可以顺利送你走出子虚元境,你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这么多人死在我眼前,你说我担心什么?”姜雾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送你一个礼物,以表我的诚意。”
金色结界瞬间破碎,姜雾来不及倒退一步,就被突然现身的人惊住了步子。
她迅速眺望空中,火光燎原,陆归龄背着漫天金焰,朱红的锦袍已被烧破了好几个黑洞,他显然察觉到了什么,猩红的双眼望见云台,立刻俯冲而来。
下一秒,却被高涨剧烈的猛火拦住了去路,火舌猖獗,几欲灼烧掉他身上缭绕的黑雾。
叶纵云倒不意外,他仍是薛拙的样子,含笑的眉眼宁静温和,“我这份大礼,你可得好好收着。”
他说着,指尖金焰上陡然现出一根珠钗,离得太近,姜雾在那一瞬间生出了热汗。
她无法遏制住颤抖的身体。
姜雾扑上去,死死把持着他的衣袖,嘶哑出声道:“他在哪儿?!告诉我!他在哪儿!”
叶纵云微笑着将珠钗插入她鬓发,轻声:“菁华渊底,我把答案留在那儿了。去吧,姜雾,跳下去,你会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仿佛一场错觉,她手中攥紧的衣袍消散在风中,姜雾抖着手,摩挲着鬓发上的金流苏,取下了那根珠钗。
她将它紧紧按在胸口,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姜雾颤着眼,泪光朦胧。
远处天色火光成片,陆归龄被重重火焰拦在浮空,他身上是破败的衣裳,焦火弥漫,灰烬连同火星,湮灭在所剩无几的黑雾中。
她没有选择,她不能选择。
“阿雾!阿雾——”
火红的光染透了天幕,陆归龄的呼唤遥遥传来,他的声音那般嘶哑,也那般痛苦凄厉。
她穿着嫁衣,奔向悬崖之侧,耳畔呼呼的风吹来吹去,鬓发上的金流苏坠落在地,她像是抛弃了一切,又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不曾放下紧按住胸口的手,仿佛是抓紧了生命中最后的希望,飞扬的裙摆垂荡,如一朵朵盛开的花,拱卫着,追逐着,破开灼热的烟霞。
她成了无人抓得住的艳逸火云,那般决绝地跳入万仞深渊,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雾雾最想要的只是一个家。
可是陆狗很晚才意识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