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饮尽了杯中酒,抬头,见对面的人稳坐不动,仿佛没有饮酒的兴致,一愣,慢慢问道:
“不喜这酒?”
世间修仙门派众多,修行法门各不相同,有的一入师门终生茹素,有的辟谷之后吸风饮露为生,危楼却没有这么多清规戒律,门下众人多好酒,最看不惯把“清心寡欲”四个字挂在嘴边的牛鼻子老道们。用一句简单的话总结:修为到了一定境界,饭是可以不吃,酒也可以不饮,但没有这个必要。
青年见过危楼中的藏酒,堪为天下之最,倒是从未想过修道之人可有不能饮酒一说,才会问莫非这酒不是褰余的喜好。
褰余变幻莫测的目光落在杯盏上,须臾,举杯笑道:
“怎会。你莫不是忘了?这是我们初次相遇时一同饮过的酒。”
青年垂眸,轻轻一笑,依稀掩去了几许惆怅,
“是啊,我不记得了。”
褰余凝视着眼前的人,目光却似没有落在实处,而是透过眼前之人,似在回想,似有痛悔,稍纵即逝,那一抹柔和渐渐转为冷硬,与之相悖的,却是放缓了的语调,慢慢安慰道:
“莫急,来日方长。”
红绡候在兰苑外,见到熟悉的身影迈步而出时,心中一叹:这一坐,竟连半个时辰也未到,宗主仿佛……越来越耐不住性子了。
初时,恨不能守在兰苑寸步不离,渐渐地,呆的时辰越来越短,到如今,竟不过是应卯一般,每日过来小坐片刻罢了。
若说厌了,却丝毫没有将人发落的意思,一切待遇仍然是最好的,未曾削减半分。往往见不着人的时候牵肠挂肚;偏偏来看过后,每每喜怒无常。
红绡渐渐猜出了几分宗主的心思:最初相携回万仞崖的时候,宗主不知是何缘故,竟偏执地认定带回来的就是那个已死了的人。然而慢慢的,却灰了心。
或许是兰苑的那位公子,除了相貌以外,到底不似那人吧?哪怕是神情偶有相似,都能引得宗主如痴如醉,脚步不自觉地朝着兰苑而来;可到底是无法模仿得了那人几分的,梦醒之后,更多的是失望、恼怒、心烦意乱。
她生长在危楼,正当年华,却从未有过情窦初开的时候。因而不懂,情之一物,究竟是何等令人欲罢不能?一见之后,终生不忘,非那人不可,即使是容貌一模一样,也不能取代分毫么?
刹那清风拂过,撩动少女的发辫,一身红衣美不胜收,心事起了涟漪,无人知晓。
褰余回到平日议事的正殿,两位长老早早在此恭候。一人躬身回禀:“衡山清扬道观近日有动静,新近接掌门户的晔华观主已遣人来万仞崖,想来是要见一见宗主带回来的那人。”
另一位长老年纪轻些,三四十岁的文士打扮,面对宗主时神色比同僚轻松许多,显然是褰余的心腹之人,当下笑道:“怕不是想见一见,属下派人潜入驿馆探听,得知衡山兵分两路,显然是想先礼后兵,明着上山交涉,另派人潜入万仞崖,暗中图谋。”
他家宗主大人闻言,嗤之以鼻:“晔华那小子十足的妇人心性,若不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反倒让人以为他壳子里怕是换了人。”
文士打扮的人笑着附和了几句,又禀道:
“七七四十九日之前,衡山法阵光华大作,不是因何故开启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