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皆知衡山大阵,需九大长老二十七名护法合力方能开启,祖训若非门派倾覆之危难,绝不轻动。
衡山传出沐兰泽的讣闻,正是月余前的事,不知两者有何干系。
褰余负手而立,回想那日陡闻噩耗,他道心大乱,竟不顾一切寻下山去,人未至衡山地界,就遇上了那人,容貌如此相似,令他一见之下就带回山来,做了一场大梦,经月方醒。
清醒过来后,他早疑心是清扬道观做的手脚,不想他们竟先发制人,先一步上危楼寻衅来了。
文士拱手道:“敢问宗主,若清扬道观上山讨人,如何应对?”
良久,方才听褰余冷淡地言道:“人非我危楼的人,当没有留客的道理。”
文士拱手称是,心中却暗叹了一声:那样的美人,宗主待之如珠似宝,没想到说弃就弃不带半分犹豫。
赝品终究是赝品。
随后,又多问了一句:“那潜入万仞崖的衡山细作?”
褰余神色冷淡,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区区蝼蚁,何须放在心上?”
两名侍女换下酒席后,知晓公子喜静,就一齐退下了,空落落的院子里只余青年一人。他独坐片刻,忽而起身,行了两步,抬头向树上望去,冷不防地,就撞上了一道好奇打量的目光。
青年在这方居所独处了月余,每日里闲来无事,只在院中静坐,长此以往,连风过树梢的响动都熟悉得仿佛是旧人的低语,今日却多了些窸窣的动静,莫不是有在山间迷路了的雀鸟在此栖息?
此时四目相对,才知不是山雀,倒像是他少年修行时,偶或在山间撞见的小松鼠,目光灵动而好奇,天真又坦率。
他瞧了树上的那位少年一眼,徐徐泛起一抹笑容:
“有客造访,怠慢了。”
少年人被人识破了行踪,大大方方地跳下了树,整了整衣衫,过来见礼。
他出门在外多日,走过不少地方,听了些风花雪月的话本,知晓这人世间的情,不单男女之间如此,两个须眉男儿相对,竟也能如方才树下的二人一样,化百炼钢为绕指柔,情意绵绵得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方才他躲在树上,瞧着两人脉脉含情,不好出来打扰。此刻相对而坐,不见半点慌乱,仿佛不是误闯了别家内院的不速之客,而是主人的座上宾。
侍女们见青年未动酒席,先前撤下酒菜后,又奉上了新的糕点。危楼的厨子堪称一绝,世间寻常的糕点,经他妙手烹调,看着颇让人食指大动。
少年得遇主人相邀,欣然地拈了一块糕点在手。
衣袖间拂动清荷的风韵,指尖犹留有桂花芬芳。
危楼虽是天下皆知的神仙府邸之一,褰余其人却从来没有那等闲情雅致,无聊到让四季花卉错了时令,一朝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