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吗……
“嗯，是黑夜。”
素手轻勾，是一重重帷幕落下，无尽春光映着一室融融暖意。
好一个和煦的明媚春日啊。
此时的宫闱之中，凉意却是罕见地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莫书白朝殿中央一溜儿跪到殿门外的宫人们轻轻一点头，他们忙如临大敌一般退下了，自陛下登基以来，何时生过这样的怒火？
书白扯她的衣袍，她却已经背对他，冷冷道，“你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淑贵君，朕的后宫皆唯你是命，自然连朕都千般万般地哄着你，这宫里上下何人敢违抗你的命令呢？”
“意儿，眼下汝南那边蝗灾难平，百姓都已经要饥荒到难以维生，我不过是想削减下后宫不必要的开支，好使得你不必为了踌躇赈灾银两一事烦忧。”
“好一个博爱无私的淑贵君，你当真是要气死朕才肯罢休？”
书白见她脾气上来了，竟哄劝不得，一时只觉脑袋嗡嗡地疼，“我要气你做什么？我赈灾就只是为了百姓吗？百姓好过了，会称颂的人是我莫书白吗？萧凉意，你才是不知好歹，我……”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她回头深深瞪他那一眼已然是泪凝于睫，他方要脱口而出的话忽然就凝住了，“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这次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我不对……我也只是怕你会不肯答应啊！”
“你要削减后宫的开支，朕怎会有意见，如何旁的宫室都好好的，唯有你这处地方已然都要比冷宫还清简了，朕要你入宫不是为了跟着朕吃苦的，朕若是连照顾一个男人的本事都没有，还有什么脸面去做这个帝王啊？赈灾银的事情，朕自然会想办法，从今日起你不许再苛减这宫里的吃穿用度，否则……朕也搬到冷宫去住。”
这算什么威胁？
莫书白想笑又不能笑，一想到汝南的灾情，脸色又踌躇起来，“只怕殷家两位捕蝗使此番要吃足苦头了。”
殷善宝、殷善珠究竟吃了多少苦，此事将永远是个未解之谜。
但是五月初的时候，两人背着包袱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中之时，当真是家仆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殷善珠对这个问题内心是百感交集，但还是不由出声大吼，“汝南!”
家仆跌跌撞撞地跑回府里，正君正在张罗晚膳，善玉与殷母正在讨论亟待颁布的几条新律令，就见他骇得面色大变，断断续续地道，“大人，正君，小、小姐回来了。”
小小姐？善玉愣了愣神，“我今日当完值早就回来了。”
“不是，是大小姐和二小姐……”
正君大人手一颤，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朝外头张望去，却见两个消瘦了一大圈只衬得两个眼睛愈发大而深邃了的人走了进来，朝母亲父亲深深一拜，“娘、爹，孩儿回来了。”
有什么分明不同了，善玉很深刻地感受到，两位姐姐经过这番磨炼，性子沉默寡言了不少。
殷大人鼻子有些酸，一旁的正君见她俩如此模样已经心疼地一把扑了上去痛苦流涕不能自已，“你们受苦了。”
“爹，女儿没有受苦，真正受苦的是汝南一城的百姓啊。”
“是啊，我与大姐还能吃上粮食，可那些百姓呢？”说到这里，一向聒噪活泼的二姐也沉默了。
善玉抿了抿唇，汝南灾情的严重早已于一月前就传到皇城，即便坊间传闻将那儿的情状描绘得栩栩如生，仿佛亲临，可若不是亲眼见到两位姐姐此番好似“脱胎换骨”一般的改变，她又怎能有如此深的体会，原来这民间疾苦可以将人摧折至此。
而她俩好歹还是朝廷钦使，那些无可以恃的百姓岂非更要活在人间炼狱里。
面对眼前虽然说不上穷奢极恀，但相比于汝南已经堪称无比丰盛的晚膳，宝珠二人第一次驻筷不前，在这一路上积攒的满腹委屈顷刻之间爆发开来，竟哭得不能自已。
正君也在哭，善玉也想哭，只有殷大人还稳如泰山，“你二人绝食又能挽回什么？赶紧吃饱了回屋子去看看夫郎，他们怀着身孕还日思夜想盼望你们归来，你们就要摆出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唬他们吗？”
怀着身孕？！！
这一刻宝珠二人难得有那么瞬间忘掉了所有汝南的凄惨景象，双双正愣住，继而面面相觑，不会吧……就是临行前那一夜吗？
善玉点点头，“是啊，两位姐夫像说好了似的，就连来前来问诊的大夫都被骇了一跳。”
宝珠二人回过神来，忽然开始埋头扒饭，要是吃下去的东西可以瞬间长到身上就好了，这样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了？
而看着两位姐姐狼吞虎咽着吃饭的模样，善玉的心思却愈渐深重了，她暗暗做了一个决定，虽然心知光凭自己的力量是微不足道，但她却还是急切地想要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陈国会这么穷，以至于一代帝后竟然有种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怅然，全都因为六年前内忧外患掏空了国家财力物力，只余下一个空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