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初成了这个家里最忙碌的人,她已经不是华唯鸿眼中那个忧郁敏感需要处处小心呵护的弱女子了。有时候华唯鸿都觉得奇怪,她与母亲,与自己如此默契,仿佛本就是这个家的一分子。
顾夏初学会了抱着木盆,像其他渔妇一样去岛上仅有的一条小溪洗衣物。
溪水潺潺,鱼游浅底,顾夏初第一次望着水中的自己,由衷地微笑。
忽然,旁边一声惊叫,夏初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胖胖的老妇人不小心踩在了溪边滑腻的鹅卵石上,差点仰头向后倒去。
夏初忙伸出手将老妇人稳稳扶住。妇人连连称谢,但一看夏初的模样顿时失了魂,什么话都不敢说低着头就匆匆而去。
溪边那些洗衣的女人见到这个情形都窃窃私语。
“这不是华家原来收养的那个女儿么?”
“瞎说,那孩子早死了!”
“真是见鬼了,没一个地方不像!华家的儿子是照着原样又找了一个?”
“我瞧见她,就想起上海的那个biǎo • zǐ,一股子骚味儿……”
“呀,别说啦,人都死了这么多年,积点口德……”
一帮女人在一起窃窃私语,嫉妒与辛凉的气味溢于言表。
夏初浑身不自在,默默离开了那片是非之地。
溪水是蜿蜒在海边一片沙柳林里的,刚出树林,就见前方码头停了一条客船。
船显然是刚靠岸,三三两两的船客下了甲板,正向栈桥走去。
其中一个人的身影似曾相识,令她吃了一惊。那人,竟是昆山。
昆山显然也注意到她的瞩目,两人不过是一座桥的距离。
那一瞬,或许夏初可以低头而过,她在桥上却静如落花,淡然一笑:“你怎么来了?”
昆山终于确定那人是夏初了,不管怎样在如此遥远的陌生地方还能遇到相识,任谁都会开心,“阴差阳错,一言难尽。”
琉璃岛也就百十号人口,来一个外人尤其惹眼,眼下这一对都市气息浓重的俊男倩女笑意盈盈隔桥相望,那些追随夏初的老女人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毒辣。
“恭喜你!”昆山的微笑得体,没有写出明晃晃的凄凉。
顾夏初伸出双手与昆山轻轻拥抱,“其实我还是很希望再看见你。”
“为什么?你不怕我了?”
夏初看昆山如此惊诧,浅笑也流淌成软甜,“我为什么要怕你呢?”
她笑得绚烂,昆山一阵寒战。他记得华唯鸿的警告:夏初这样的病人都是有心理症结的,没有摸清这个症结之前,无心的一句话都会是过敏源。他生怕自己犯了忌讳,只能随着夏初的兴致敷衍着,心里却一直纳闷自己在顾夏初的心里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呢?
夏初提出尽地主之谊,帮初来乍到的昆山安排一个住所。昆山心里却还飘着一缕缕疑云,王重光之前对他的种种暗示,令他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想,但夏初的浅浅一笑又令他的心死灰复燃,她是不是与江小鱼用了同一张皮囊?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华医生呢?”
“他病了。”顾夏初笑中带苦了,“他说这儿是他单独为我开辟的一个隔绝世外的精神病院,怎么也想不到你也会来这个岛上,我真是太高兴了。方才我还想难道你是来我们医院报到的?”
昆山勉强一笑,他最忌讳的就是精神病人。在国外工作时,一个朋友讲过,什么病人都是人,唯独精神病人的一些群体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顾夏初的这个玩笑听起来怎么也不好笑,甚至在他听来有些刺耳。
顾夏初并没有察觉到昆山的不悦,仍旧自言自语道:“这岛阴气重得很,听说正在闹鬼。”
“什么鬼?”
“一个女鬼,常在晚上出来,还抱着一个孩子。”
“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