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可不是开玩笑,大家都这么说,你晚上千万不要出来。”
昆山却只当对方是开玩笑了。他看夏初完全没有了昔日的病态,巧笑倩兮,一排贝齿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忽然产生了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这冲动令他心头作痛。
栈桥边有着岛上唯一的一座渔家餐馆。
老板是位五十岁开外的渔家汉子,紫红脸膛,爽言快语。昆山询问附近可有旅店,老板朗笑,海岛的旅游业在这两年才开始兴起,客栈还从未有过。
顾夏初在一旁笑道:“我倒是认识几户人家,可以帮你问问。”
昆山称谢。顾夏初翩然而去。
昆山一边吃着老板端上桌的新鲜渔家饭,一边醉心于这里的秀色。云和天都极美,一想到江小鱼生前可能涉足这片地方,他的心头便漾起淡淡的忧伤。
夏初消失了三个多小时,回来时手头多了一把钥匙。
“现在是出海的旺季,渔户们都不在。没办法,我借了教堂的钥匙,那儿还可以将就几天。”
老板颇为吃惊,看了看夏初,“顾小姐,那个教堂也能住人吗?”
夏初反问:“为什么不能?”
老板心有余悸地提醒着:“那教堂闹鬼,华医生不是摔断腿了吗?难道你忘了?”
夏初一怔,转头看向昆山:“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都说这岛上闹鬼。那天教堂拱顶上的灯不知道怎么突然砸了下来,唯鸿受伤了。”
昆山不以为然,“教堂年久失修了吧?没关系,我不怕。”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方才我去求村长帮忙,村长说以前也常有游客来,在那教堂住过,没什么事情。不过住不住在于你,实在不行,你来我们家。”
昆山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住就是了。”
两人出了店,向教堂走去。
夏初忽然停住脚步,回头认真地看他,“为什么来这座岛?”
“我?我来找江小鱼。听说她生前来过这里。”
“江小鱼——”顾夏初的眼神又有了阴云,她垂下眼帘,“江小鱼是谁?”
“我深爱着的一个人,她失踪了很久……抱歉,当初把你误认作是她了。”
“哦?”夏初推开教堂那扇门,“这教堂倒是不错,我已经让虾叔把其中一间常住人的卧房清理过了,你住进来正好,吃饭洗漱都很方便。”
“虾叔?”昆山一愣。
“就是这岛上守灯塔的一位老人家,人很厚道,和华家一直交情不错。”
昆山这才注意到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正拖着扫帚消失在门外。
教堂的吊灯碎裂之后,新装上了电灯。光色昏黄,房间倒是干净整洁,很有点儿小旅馆的味道。
昆山连连称谢。
夏初倒是淡然:“这房间本就漂亮,你看这壁炉,这油画,还有这彩色玻璃窗,大理石地砖,哪一件像一个荒岛该有的?”
昆山也由衷赞叹,夏初又是一笑,“听说这教堂里的房子多被毁了,只有这一间原本是民国时一个洋教父的卧房,他房间里的东西都可以算古董了。还有,你日常饮用的水需要到教堂后面去接。等你休息好了,我带你去海边散心……”
夏初说完就离开了,昆山这两天舟来车往颠簸得很,乏得厉害,不一会儿就坠入梦中。
待他醒来,头顶一片金黄。午后斜阳烘透了遍野花草的芳香,将整个房间熏得又香又暖,丝毫没有临近冬日的阴冷味道。也是,这里是比起上海更要向南的琉璃岛,气候自然不同。
昆山躺在床上正惬意,门外突然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那脚步轻软,有古时淑女温婉纤柔的味道,从楼下蜿蜒而上,伴随着脚步的还有丝丝缕缕的歌声。歌声裹着海水的潮气,泛出腥咸,难道这里还住着别人?他一个鲤鱼打挺自床上起来,推开门看去,走廊上一个人也无,只有昏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