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墨他怎么……又瘦了。
这是何熙泽看到他时,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梁墨站在门口没进来,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不知道装着些什么。
他拘谨又紧张地看着何熙泽,过了好几秒才清了清嗓子说:“阿泽,我可以进来吗?”
睡得太久,脑子昏沉沉的反而转不过来。
何熙泽发了一会儿呆,才点点头,转身回到客厅里。
梁墨拎着袋子进来,发现屋里暗沉一片,何熙泽都没开灯。
梁墨摸不准何熙泽是喜欢处在黑暗中,还是单纯忘了开灯。他只好借着快要消散的天光将袋子放在餐桌上。
“阿泽。”梁墨没有走过去,站在餐桌边,看着客厅沙发上那个熟悉的后脑勺,轻声道:“我姐说你陪着我们熬了几天,现在一个人在家没照应,让我买点吃的东西过来。”
梁墨把自家姐姐拉出来当说辞,是因为他极度不自信。
他总不能说是我想见你,所以找借口没脸没皮跑来了。再者,何熙泽再现在有交往对象,梁墨即使有想法,那也只能是想法了。
见何熙泽并没有搭理他,梁墨摸了摸鼻子,不甚在意地转过身,找到餐桌旁边的灯打开。
明知道处理完阿婆的事,大忙人何熙泽就会离开深城,最多不超过两天。
梁墨还是买了很多东西,有各种零食,饮料,还专门去酒店炒了几道何熙泽喜欢的菜打包带过来。
梁墨刚罢放好准备叫何熙泽过来吃饭,坐在沙发上的何熙泽突然站起来,走到房间拿起正在响个不停的电话接起来。
梁墨站了一会儿,犹豫着走到房间门口,听见何熙泽正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聊天,好像是那个人要过来,何熙泽说不用了,明天就回帝都等等。
他果然要回去了。
梁墨只是想叫他出来吃饭,但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对方挂掉,反而靠着床边席地而坐闲聊起来了。
那就没完没了了。
梁墨垂下眼眸,某种情绪涌上来又被他强行压下去。
内心割裂出一个恶鬼,悬在半空,青面獠牙笑得很是恐怖,他说:“真是不要脸啊,人家在跟对象卿卿我我,你死皮赖脸等在这里想干嘛?”
不想干嘛。
梁墨就是想跟何熙泽吃顿饭。
阿婆去世了,他们之间的羁绊又少了一个。
当年要是不是自己放假去阿婆家小住,也不会跟何熙泽相遇。
梁墨多多少少还是相信命运的。
梁墨他不敢动又私心不想走,于是坐在餐桌边盯着一桌子的菜发呆,只是卑微地希望何熙泽能在菜凉掉之前出来。
又或者他再去厨房热一热?
就在梁墨自己都快放弃的时候,何熙泽终于从房间里不徐不急走出来。
梁墨看见他,原本黯淡的眸光瞬间被点亮,他倏地站起来,还没开口,又一声门铃响起来。
何熙泽看了他一眼,便走过去先开门。
马志站在口门,拍了拍何熙泽的肩膀,“我妈叫你过去吃饭了。”
马志前段时间在出差,得知刘阿婆去世的噩耗,匆匆赶回来,只来得及参与最后一天的下葬仪式。
何熙泽慢条斯理“哦”了一声。
马志突然伸长脖子往里面瞧,“家里有人?你妈妈不是去旅游还没回来吗?”
“梁墨过来了。”何熙泽平静地说。
马志有点无语地收回目光。
只见站在餐桌边的梁墨,这次非常有眼力见。
他走过来,先是跟马志打了声招呼,然后跟何熙泽说让他要多注意身体,便错身走出去离开了。
见他进了电梯,马志才开口说:“走啊,愣着干嘛。”
何熙泽没什么精神地说:“其实我不饿。”
“随便吃两口也要吃。”马志干脆拉着他往自家里走,“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刘阿婆这年纪,唉,怎么说呢,我们要是能无病无痛活到她这个岁数,也算是人生圆满了。”
何熙泽在马志家待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漆黑的房间里,只有餐厅的灯光亮着,梁墨摆了满桌的菜是真的凉透了。
两碗白米饭及两双筷子罢得工工整整。
梁墨是想跟自己吃一顿饭的!
只可惜那时何熙泽心情低落,根本没想到这些。
何熙泽想到那日梁墨跳出来为自己挡刀,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那天梁墨醒了一直在道歉,可是明明自己欠他一句谢谢。
何熙泽走到阳台上,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深切体会到孤独是什么滋味。
之前天天忙着赚钱,把这些矫情的情绪压抑得死死的,但物极必反,他现在就遭到反噬了。
何熙泽抬头看了一会儿夜空,刚准备回屋里去时,收回目光转身的一瞬,看见楼下那辆黑色的轿车。
*
梁墨知道自己应该走的,坐上车他就该回家陪陪此刻伤心的母亲,或者去军机处没日没夜跟进他的研究项目。
不管是哪一个选项,都没有一条是停留在别人小区大门口磨磨蹭蹭。
刚刚他殷切地上楼,张罗着一桌好菜,可是阿泽从头到尾连句话都不想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