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shu记的书吏此刻唰唰的提笔记录着姚政地话,他的手心,也已捏满了汗。
多事之秋啊,任何人都知道,一场弊案意味着什么,牵涉到的人会有多少,主考官、监考官、阅卷官,株连到的考生,还有他们的亲朋故旧,还有他们从前在任上的各种人际关系……
他握笔的手有些颤抖,便继续记下:“学生所言,句句属实,敢拿人头作保,考官何茂事先临案南京时,还没有什么异常,可是此后,却有诸多蛛丝马迹,譬如他总是向学生说,此番会元,必定是叶春秋,天下谁人不知,那叶春秋乃是他的门生……最为蹊跷的是,阅卷之时,学生拿了一张试卷去,对……就是那张中了会元的试卷,那试卷分明糊了名字,可是何茂一看那文章,便向人说,这必定是叶春秋的试卷,也必定要名列前茅。大人,学生绝不敢相瞒,这些事,许多阅卷官和幕友都听了,因为事关重大,学生实在不敢隐瞒,等看到那何茂点了叶春秋的卷子为第一,学生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这才知道,这一切势必有内情……”
张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只是似笑非笑的听着何茂的状告。
其他的官员,已开始有些不安了。
这是捕风捉影的状告,并没有太多的实据,若揭发的是其他事,倒也罢了,偏偏揭发的乃是科举弊案,任何一个朝中大佬想压下来,都可能引来强力的质疑和反弹,甚至还可能引火烧身,即便是宫中,若是知道抡才大典出了事,也非要追究不可,天王老子想捂住盖子那也是痴心妄想。
等姚政说的口干舌燥。
张彩才慢悠悠的端起了案上的茶盏呷了一口,他面无表情道:“报内阁吧,另外,抄录一份去宫中,兹事体大,吏部不敢擅专,我等……恭听圣意就是。”
第三百五十九章:一箭三雕(第六更)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一下子打乱了紫禁城中的平静。..
四个阁老看到了消息,也都是大惊失色,单看这份揭发,某种程度并没有什么太有力的证据,可即便只是万一,关系如此之大,也绝不是开玩笑的。
于是四个阁臣连忙觐见,过不多时,心急火燎的朱厚照便在内阁召见了四个阁老。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成了弊案,这是什么意思,只因为一个幕友的一面之词,就可以治人罪吗?考都考完了,榜也放了……朕……”朱厚照脸色拉下来,开始发着他的牢骚。
他确实很恼火,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了呢。
而且这案子目标是直指叶春秋,这是自己师弟啊,难道又特么的押解他来京师才好?
看着四个阁老一个个不露声色,连平时一向激动的谢迁也显出谨慎甚微,朱厚照有些泄气的道:“诸位师傅,你们怎么说,你们也信真他的话?”
陛下既已经问了,刘健不得不答,他一脸沉重,似乎早将每一句话打了腹稿一样:“陛下,问题的关键不在这一面之词,而是南榜可能有弊案,纵然……这只是万一,若是朝廷不予理会,一旦消息传到南京,势必考生要哗然,除此之外,抡才乃是国家大典,牵涉的是国家兴废的大事,所以……无论此人是片面之词也好,是胡言乱语也罢,朝廷也非要查办到底不可。”
朱厚照脸色拉下来,冷哼一声。
李东阳和谢迁却都没有说话。
唯有焦芳微微一笑,道:“不过……依着臣看,这件事的主事者,虽然是何茂与叶春秋,不过叶春秋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考生,依着臣看,叶春秋就不必查了,只需彻查何茂即可。”
他这一句话出来,很对朱厚照的胃口,朱厚照脸色缓和下来,心里便嘀咕,噢,原来只是查何茂,那倒也是无关紧要的事,说的很对,叶春秋只是一个考生,他能有什么弊案,有弊案也是主考官嘛,深深看了焦芳一眼,焦师傅还是很懂事的嘛,朕得朕心。
一旁的李东阳却是禁不住看了笑容可掬的焦芳一眼,脸色微微一沉。
显然……焦芳是急不可耐的想要彻查下去,他故意先忽视掉叶春秋,显然是为了让陛下减少心理负担,也减少彻查的阻力,使这个彻查,得到宫中的默许;不过……显然焦芳玩了一个文字游戏,他虽然故意忽视掉叶春秋,可是实际上,何茂既然舞弊,那就肯定有舞弊的对象,只要何茂那儿落了马,怎么可能不波及到叶春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现在这番说辞,分明是哄着天子开心的。
却见朱厚照精神抖索:“既然诸位师傅都说非要彻查不可,朕也深以为然,既然这是大事,朝廷也不能无动于衷,嗯,立即派钦差前往吧,噢,命都察院派御史一人,再命刑部、大理寺、锦衣卫各委委人员,协同办理!就这样办,得赶紧着,不能因此而耽误了殿试。”
这个事,有些蹊跷,无论是刘健还是李东阳、谢迁心里如明镜一样,只是……此事想要干涉,却是不容易了,如那刘瑾自己说的那样,兹事体大,抡才乃是国家大典、牵涉的乃是国家兴废大事,任何人都马虎不得。
“遵旨。”
众臣应诺。
………………
司礼监里。
刘瑾好整以暇的坐在摇椅上,虽是外头日头当空,可是因为长殿幽深,里头格外的幽深,这里没有掌灯,刘瑾的一面脸被阴影遮住,只有一些微光,照在他的另一面脸上,这半张脸显出了一丝森然和狰狞。